“皇上的后?宫空无?一人,若是传到民间,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议论。《礼记》中道,若是“继嗣乏,则宗系绝,而祭祀废。”这选秀之事,实在?应当提上日?程了啊……”

他一说到这些,倒很是口若悬河,还时不时地掉一掉书袋。这些天,像这样类似的话萧麒都不知听过多少遍了,这礼部尚书不嫌烦,他还嫌呢。

萧麒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一只手半撑着脑袋,他不说话,底下的大臣还以为皇上不乐意,纷纷站出来,“臣复议!”

“皇上,臣以为张大人说的对极了,皇上正当壮年,却?……”

“好了!”萧麒紧皱着眉,不愉地甩了甩手中的白玉串,“你们这些人,不知道替朕排忧解难也就罢了,还整天盯着朕后?院里?的那些事!”

他已然动了怒,底下的臣子们便不敢再像先前那样咄咄逼人,只是缩在?底下,一个?个?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萧麒自?己是不大在?意这些的,他才?继位多久?他前年才?及冠,今年廿二?岁的生辰都还没过。这帮老东西就急地好像他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巴不得他今日?就定下储君。

再者先帝风流,后?宫佳丽三千,也不见得子嗣昌茂后?宫嫔妃多了,争风吃醋是难免,萧麒自?己也曾深受其害。

说句真心话,萧麒心里?头,倒是很希望后?宫永远空空的。寂寥是寂寥了些,可总比嫔妃时不时弄出些幺蛾子来烦他好。

再者他是个?哥儿,虽说哥儿也能与女子结合生育,但萧麒自?个?儿是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的。

若是真弄了一群花容月貌的姑娘们进来,他却?看?也不去看?人家,只叫美人们独守空闺,那是多么暴殄天物的一件事呢?还是不要作这个?孽,让她们自?觅如意郎君去好了。

萧麒诚心诚意地将这一想法道予这帮臣子们听,哪晓得那礼部尚书听完,不仅没有?收回谏言,反倒匆匆道:“那么臣便从为皇上选些适龄男子,充盈后?宫”

“……”萧麒也是被他这句话惊地瞠目结舌,他也没想到这个?礼部尚书平日?里?三句不离圣贤书,倒很懂得变通。

不过……他们虽然太过急切了些,但有?一句话说的对,“怕是会引起民间议论。”

哥儿处境尴尬,萧麒身为哥儿却?能坐上这把龙椅,可谓历经艰险……

不管怎么说,后?宫一直空着,传出去也实在?不好听。萧麒既戴皇冠必承其重,不能只顺着自?己,还得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才?是。

“既然你这样说,那就这么办吧。”萧麒道,“下个?月是祭天之日?……这样吧,等四月的殿试过后?,再着手准备选秀事宜便好。”

“皇上圣明!”礼部尚书叩首道他终于?说动了萧麒,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此后?便没什?么可上奏的了,方海挥了挥拂尘,高?声道:“退朝”

***

下朝后?,萧麒照例回养心殿,作为一等贴身侍卫的薛恭文也如往常般跟在?他身边,只是今天,薛恭文似乎有?些不一样。

萧麒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明显在?神游天外的薛恭文,他抬高?手往薛恭文的太阳穴那儿按了一下,“你想什?么呢?”

“你是朕身边的护卫,无?时无?刻能放松警惕。”萧麒略有?不满道,“若是方才?有?刺客,你还来不及拔剑就要被人刺死了!”

薛恭文被他训话时,还回味着方才?点在?他太阳穴那儿的那抹凉意。因此虽说立刻跪下请罪了,但还是有?些心猿意马:“皇上……是微臣失职,还请皇上恕罪。”

萧麒眯着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而后?抱臂哂笑一声:“薛恭文,你好大的胆子啊。”

“朕和你说话的时候,你还敢走?神?”

“朕再问你一次。”萧麒的脸已有?些发沉了,“你到底再想些什?么。”

薛恭文膝盖跪在?地上,宽阔的肩背略微佝偻着,萧麒问话后?,他似乎很是纠结了一番,最终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道,“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

“臣……”薛恭文抬起头,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萧麒的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破釜沉舟一般道:“臣甘愿辞去御前侍卫一职,做皇上的后?妃,好为皇上开枝散叶!”

说完这番惊世骇俗的话已花光了薛恭文所有?的勇气,他说完便低下头,牙关紧闭,不敢再看?萧麒的脸。

站着的人迟迟没有?说话,薛恭文的一颗心不免因为紧张而吊起,在?长久的寂静过后?,薛恭文的上方却?响起了一道笑声。

“哈……”萧麒笑的差点背过气去,他又抬指戳了薛恭文的脑门两下,“薛恭文,从前念书的时候,夫子说你长了个?猪脑子,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薛恭文只设想了两种状况要么是萧麒震怒,要么萧麒准许他的提议,萧麒现在?的反应是在?在?他反应之外,他抬起头看?着萧麒,有?些不知所措。

萧麒笑道:“你说这是'不情之请',还真是对极了……哪有?你这样的蠢材?放着好好的一等御前侍卫不当,要做朕的后?妃。”

“皇上。”薛恭文垂在?身边的两手捏紧了,他低下头,“臣……”

萧麒垂眸看?他倒很奇怪,他和薛恭文认识这样久,还是第一次像此时这样去端详他的外貌。

人惯会先入为主,所以少时他对薛恭文有?浓烈的偏见,哪怕人就在?他面前站着,萧麒都不愿正眼去瞧人一眼。

如今倒是能平心静气的跟他站在?一起了薛恭文面庞俊朗,身材高?大……其实生的很好。

只有?将自?己摘出来,才?能将许多事看?的更透彻,譬如薛恭文并没有?那样不可饶恕,而那个?人……也不似表露出的那样清风朗月。

又想到他了……萧麒忽然惊觉,他按了按眉心,像赶一只蚊虫那样将回忆从脑海中赶去。

萧麒抬眼看?向眼前人,他无?奈道:“当后?妃……不过是个?名?头罢了,真以为是什?么好差事呢?”

“你呢,朕既然将这个?位子留给你,自?然有?朕的考量。”萧麒缓声道,“别总想一出是一出的。”

薛恭文是安定侯府的独子,所有?长辈都围着这么一根独苗转,所以小时难免被惯出无?法无?天、盛气凌人的性子,虽然可恶……但也不能算不可饶恕。

毕竟……萧麒哼笑一声,那衰人受了欺侮,怎可能会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估计啊,薛恭文也吃了他不少苦头。

薛恭文垂首听他的话,一颗心都放在?了“考量”那两个?字上,一想到皇上也曾为他的去向而深思熟虑,薛恭文的一颗心就狂跳个?不停……虽说没能如愿,却?也并不遗憾了。

“是臣鲁莽了!”薛恭文诚恳道。

“这种话以后?便不要再提了。”薛恭文虽说没什?么文采,但武艺确实不错,人也忠心,御前侍卫这个?位置是薛恭文最适合待的地方。

再者……萧麒继位后?已重重封赏了安定侯一脉,现如今这一脉很是尊贵,若是萧麒真的应了薛恭文的意思封他为妃,那么必得许他高?位。

尽管这一脉的忠心毋庸置疑……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这前朝后?宫之间有?了什?么联系……恐怕从前外戚专政的局面还会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