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晏渠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沾在匕首上的肉片摘下来,亲眼目睹这样的一幕简直超越了人的极限,晏渠山无法克制住涌上心头的恶心感。
他扭过?头,哇地?吐了出来。
方?才灌下去的那些药又被尽数吐出来,还有些胃里头的酸水。晏渠山的嘴里尽是苦味,他痛苦地?阖眼,有一滴泪水滴落,可无人察觉。
一片、一片,又一片。
这个丁四的手很稳,几刀刮过?去,恰好避开大?血管,只叫晏渠山流了几滴血。嘀嗒、嘀嗒地?落在地?上,在刑架边上开出殷红的血梅花。
晏渠山腿侧的皮都?被割去了,露出的肉茬儿还是白生生的,丁四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就您这条左腿,小的就得刮个几百刀!”
方?才那样的痛,已经叫人抓狂,可接下去,晏渠山才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啊啊啊!!”晏渠山倏然?睁大?眼,他的眼球周边布满了红血丝,晏渠山张着嘴,大?口地?喘着气,被钉死的左腿想要踢蹬却无可奈何。
血,大?滴大?滴淌下来,蜿蜒过?晏渠山尚且完好的那一片皮肤,流淌到了他的左腿内侧,最后像屋檐上的水一样滴下来。
这一次,匕首割下了他没有皮肤附着的肌肉,艳红的一片肉,拉长了,还能看见人身上的肉质纹理,整片肉薄得可以透光。
晏渠山愤力地?挣扎起来,哪怕被钉死的左脚传来钻心噬骨的痛楚。他的眼泪和血一样留个不停,晏渠山像是濒死的兽一样孤注一掷地?反抗,“啊啊啊!!”
饶是丁四见惯了血淋白骨,也?被这样一幕震惊地?两眼发?直这人的脚都?被钉穿了、扎透了,他居然?还能硬忍着往上拔,丁四惶然?地?摇头:“疯了,疯了……”
“还愣着干什么?!”慌乱间,丁四朝着站在边上,也?被吓到脸色发?白的狱卒吼道?,“拿棍子来!”
“直接打断得了!”
哗
咔!
骨头断裂的声音很小,掩藏在风中,掩藏在底下的喧闹中,几乎让人听不见。
所有人都?看到,那棍子敲下去之后,晏渠山的左腿剧烈地?晃了晃,可接下去,他就这样半屈着腿,一动不动了。
像是死了。
但是下一刻,晏渠山猛地?向后扬起头颅,一双眼瞪得老大?,他的脸色惨白,却流露出悲哀。
人在极痛极痛的时候,是连呻吟声都?无法发?出来的,晏渠山干枯的嘴唇嗫嚅,他觉得自己?会永远地?记得这份痛。
骨头被硬生生打折的,哪怕转世轮回也?忘不了的痛。
晏渠山不再挣扎了,他也?无法再动弹了,丁四将他那条微屈的腿往下一压,断骨之痛再次袭来,晏渠山闷哼一声,喉咙深处极轻地?呻吟着。
他的眼前浑黑一片,几乎要痛晕过?去了,一双眼无力至极,眼皮重若千钧,晏渠山几乎就想这样沉沉睡去却又被一道?鞭子迎面抽醒。
肉,再一次的,一片片刮下来,纤薄轻柔地?落在地?上,一层层地?堆着。
晏渠山像是一条被钉死在七寸上的蛇,他被捏住了命脉,不得已地?被人刮去蛇鳞。
到后来,他几乎已经对?那份痛苦感到麻木了,因为他先前的挣扎,所以他的左腿外侧被刮地?层次不齐,最深的那一处,几乎已经能看见森森白骨了。
这是一场无望的酷刑,晏渠山无法发?出声音来,只是嘴唇翕动着,丁四看懂了他的唇语。
他说的是:“杀了我吧。”
“杀了我吧。”
“杀……了…我…”
血腥气直冲人头颅,这样血淋淋的、阿鼻地?狱一般景象不仅折磨晏渠山,也?实在是折磨刽子手的身心。
丁四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想借着火烤匕首的那短暂时间让自己?稍做休憩。
“住手!!”
那是一道?非常熟悉的声音,也?是这道?声音,让人不人鬼不鬼的晏渠山回光返照一样的抬起头来,他的双眼中在霎时间迸发?出最后的光芒,最后的希望。
可在他抬头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晏渠山眼中的光与期冀都?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了。
来人是方?海,也?只有方?海……他以为,以为萧麒也?会在。
他是这样迫切地?想见一见萧麒,这股思念从晏渠山离开瑞王府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留存在他心中,与萧麒分开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刻,他都?不可遏制地?去想他。
晏渠山死前最大?的执念就是想再见萧麒一眼,可这个遗愿就像海枯石烂那样……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麒儿是帝王,他怎么会纡尊降贵地?来见他呢,晏渠山哀戚地?笑着,眼泪流过?他的唇角,苦得叫他心口发?痛。
他为此悲哀,又庆幸,因为现在的晏渠山是这样的狼狈
头发?蓬乱,身上散发?着人尸和血的腐烂和腥气,整个人脏地?看不出原来面目,左腿侧血肉模糊,恶心到让人看一眼就想吐。
他不想让萧麒看到这样的自己?,晏渠山想,他可以在天下人面前不堪,也?不要在萧麒面前不堪。
如果可以,他依然?希望自己?是那个萧麒曾爱着的,风度翩翩、文武双全的才子。
他好想萧麒。
而此刻的方?海已策马至行刑台边,监斩官认出他是皇上身边的司礼监太监,急忙换上谄媚的笑容,小跑到方?海身边:“方?公公!”
“诶呦,什么风那您给吹来了。”监斩官讨好道?。
他抬头往被钉死在刑架上的晏渠山瞟了一眼:“此地?脏污,怕是会脏了公公的眼呐。”
方?海唇角抿着,并没有接话,而是从袖间抽出一份明黄圣旨,而后高举于空中。
方?海高声道?:“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