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晏渠山就是想?用这孩子?绑住萧麒,他还?在萧麒肚子?里?的时候,晏渠山更多地是将其看作一个砝码。
是在他出世后,是在晏渠山切切实实将他抱在怀里?过后,晏渠山才真?的有了几分为?人父的真?实感。
“我想?了几个名字,我知道,你之前……”晏渠山生怕再?戳到萧麒从前的伤疤,不?敢说下去,只是含混道,“这一次,我总算有机会了。”
“就叫萧……”
“谁说他没有名字。”
还?没等晏渠山把那两个字说出来,萧麒就先一步开口了。他转过头,一双冷艳的凤眼半阖着,那淡然的样子?和眼底的虚无叫晏渠山想?起了佛堂里?的那座观音像。
萧麒说:“他有名字,他的名字叫萧睿。”
“上官睿的睿。”
轰
晏渠山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惊雷,他陡然站起,脸色比鬼魅还?要苍白难看。
他看着床榻上的萧麒,他眼中的仓惶与萧麒的冰冷撞在一起,一时之间,他的两腿发软,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哐啷晏渠山不?慎撞在了镜台上,那面铜镜掉了下来,磕在地上碎成了四片。
晏渠山低头一看,那碎成四片的铜镜照出四张一样的面孔,恐惧的、震惊的脸。
“不?喜欢吗?”萧麒终于笑了,他的唇角缓慢地勾起,弧度逐渐加大,唇角锋利,“可?是我好喜欢这个名字。”
晏渠山的孩子??不?,晏渠山罪恶的证明,从今往后,只要他看到这个孩子?,就会记起这个名字,这个带血的字眼,他会像烙印一样刻在晏渠山的骨头上,哪怕死了也无法?洗去。
噗通晏渠山成了一具傀儡,他被抽去了力气,双腿无法?站直,膝盖磕在碎掉的铜镜上,锋利的镜片边缘扎穿他的肉,可?是晏渠山已经感觉不?到痛处。
他怔怔地看着前方,忽然眼前一黑,是什么东西飘到了他的面前,晏渠山捡起来翻开一看
不?是和离书。
是一封休书。
“曾经我想?留一点体面,但是如今不?需要了。”
萧麒说:“晏渠山,很快你就会一无所有的。”
他阂上眼,背靠在床头,声音像一碗放凉的茶水:“带上你所有的东西,滚回你的晏府去。”
当天?夜里?,晏渠山只带着几个亲信就离开了瑞王府,杜若去看了一眼,回来与萧麒说:“王爷,那人是走了,只是房里?的东西,全留着。”
她犹豫片刻,又道,“留了一屋子?的字画,那画上全是……”
“是王爷。”
萧麒厌憎地皱起眉,“全都烧了。”
西厢房的院子?里?火光映映,浓烟滚滚飘起,萧麒被搀扶着站在那堆火前,垂眸看着被烧成灰烬的字画,目光无悲无喜。
几个小太监又捧着满怀的卷轴过来,路过了萧麒,向他行?礼,“王爷。”
萧麒头也不?回的抓了一卷往火里?丢,卷轴自然地摊开,萧麒与那画中的人两厢对望着。
比起先前烧毁的那些画来说,这一副的画工就不?免显得?有些稚拙了,下笔不?够精准狠辣,那眉目之间少了神韵,只是萧麒沉静地注视那幅画,他黯沉的瞳仁因火焰而变得?明亮。
“建德十六年十一月廿七。”萧麒轻轻读出了角落里?的那行?字,忽而笑了,在火光照映下,那笑容看着柔和。
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晏良下狱没有萧玥,没有血海深仇没有苦痛,只有两个人在夜里?靠在一起,说山盟海誓道天?荒地老。
萧麒看着画中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看他天?真?又骄纵的眉眼,声音放的很轻,轻的像风刮过时水面上的涟漪:“那时候,你很爱他的对不?对?”
画中那个人没有回答他,火将他烧毁了,烧尽了,最后成了一捧灰烬。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那火才烧完,天?地重归昏暗。
萧麒也站在阴暗之处,他的面孔看起来是这样的肃然凉薄,就好像方才那抹柔和的微笑只是一个错觉。
萧麒垂眼看着一处,目光被半遮着,谁都不?知他在想?什么,直到听到了方海在他身后的呼叫声才略微动了动眼珠。
“王爷!王爷!”方海气喘吁吁的,将一个锦盒捧到萧麒跟前,“奴才在书房里?找到了这个。”
“还?怪沉的。”方海举着手臂掂量了几下。
杜若凑过去看了看,忽然厌恶地拿帕子?遮住口鼻:“这里?头装着什么?怎么有一股子?怪味儿?”
方海看向萧麒,请示道:“王爷?”
“打开看看。”
方海便?拧开了那锦盒上的银制搭扣,将盒盖子?掀开了,杜若紫珠她们看了一眼,就脸色一变,捂着胸口在边上吐了。
方海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们两眼,“怎么还?吐了。”
说着也要抻着脑袋往里?看,只看了一眼也面色大变,又忽然松手叫锦盒掉在了地上,“哇啊啊啊”
一颗头颅从中滚出来,掉在了地上,摔出了脑浆,萧麒抬脚将那颗头踢正了,得?以看清那颗快要腐烂的头的正脸。
两片嘴唇被针扎在一起……尽管那面上都是干涸发暗的血迹,但萧麒还?是认出这是谁的头。他的脸怪异的扭曲起来,暗夜之中,萧麒的呼吸变得?急促。
“嗬……呕…”萧麒捂着脖子?,忍不?住往边上干呕,杜若扶住他,替他顺气。
“把这颗头……扔到乱葬岗去。”萧麒深吸几口气,极力平静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