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血崩

建德二十年?, 十二月二十七。史称晋党之变。

明月高悬于空中，冷白的月光笼罩着大地，宛如提前为整个上京城覆上了一层薄雪。初冬已至, 鸣虫早已被冻死, 夜间静默无比, 只偶尔听到光秃秃的枝桠被大风刮落，“卡嚓”一声在地上裂开。

嗒嗒嗒……一阵急促齐整的马蹄声忽而远处飘来, 愈来愈近, 愈来愈响。

最终, 这阵马蹄声像惊雷一样响彻在上京城内, 撕破了这欲盖弥彰的安稳平静余府大门被人重重踹开，有两个家丁出手要拦，当场就被斩杀。

两颗头颅咕噜噜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为首的男人一脚将?其踢开, 他朝身后的一众人做了个手势，“全都进来！”

“是，大人！”

一群人声势浩荡地闯进来, 还斩杀了两个家丁，还堂而皇之的在人府中翻箱倒柜……天子脚下，首辅府中，居然有人敢闹出这样的事！

听到婢女传话后，余中钦当即怒不可遏, 来不及穿戴齐整便提着一柄剑冲了出去，“本官乃是朝廷命官，谁人敢在本官面前造次”

那为首的男人转了过来, 也?在此刻，余中钦借着月光辨析出他身上的衣物, 刹那间，他的脸色骤变，一时间连手中剑也?拿不稳，“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绯红衣衫，上绣四爪飞鱼纹样，是飞鱼服！

“你?……你?是北镇府司的人！”来人竟是锦衣卫。

恰巧，另一名锦衣卫手捧着一本名册跑来，“大人，吾等在余中钦府中发现?了这个！”

那锦衣卫刚将?那名册捧出来时，余中钦早已吓得肝胆俱裂，一张老脸惨白无血色，简直比死人还难看?没人比他更晓得本薄薄的册子中藏了什么乾坤！

那为首的锦衣卫接过翻了翻，而后抬眼望向身前站也?站不稳的余中钦，冷笑道?，“余中钦卖官鬻爵、贪.污受贿超过千万两白银，还……”

“大人！”还不等他说?完，又有两个锦衣卫狂奔而来，“吾等还在余府后院找到了满屋黄金，以及……东珠朝冠一顶！！”

他这话一出来，余中钦竟然站也?站不稳了，“铺通”一声倒在地上，整个人抖若筛糠东珠极为珍贵，整个大梁除了万岁爷，也?只有皇后与皇太后有权使用，若是私藏东珠，杀头都是轻的……

“连东珠都敢私藏，果?然是胆大包天！”

“还愣着干什么！余中钦罪证确凿，快快押了他去见皇上！”

余府被抄，只是一个开始。

这个晚上，因为余中钦而被锦衣卫抄家的朝臣有将?近二十人，其中有十三人在六部身居要职，曾与余中钦关系密切，是不折不扣的晋王党。

甚至不止他们?，连晋王都没能?逃过北镇府司的人闯进来时萧宏正与自己的爱妾欢好，正是飘飘欲仙之迹，却被人一脚踢开暖阁大门。

那侍妾忽然被几个陌生男人看?了身子，羞愤尖叫，扯了被子将?自己整个身子蒙住了，整个人瑟瑟发抖搜。

“你?们?做什么！”在做这种?事时被人闯入，萧宏也?是被吓得兴致全无，“做什么！”

那为首的锦衣卫丝毫不畏惧他，而是铁面无私地指着萧宏：“速速将?反贼缉拿，入宫面见圣上！”

***

将?近一年?，皇上终于上朝。

文武百官早已听说?昨夜发生的大事，一个个心?惊胆颤这些?天晋王风头无羡，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多少都向萧宏献过媚。

谁知事发突然，晋王出了这样的变故，一时间人心?惶惶，又不敢称病，全都只好硬着头皮去上朝。

萧礼身着明黄朝服，头戴熏貂朝冠，上缀亮白东珠，华贵非常……只是如此打扮，依然无法?掩盖他灰败的脸色，以及深深凹陷的两颊…完全是命不久矣的样子了。

他面前，余中钦与萧宏等人被押着跪着，萧礼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在膝盖上点了两下。

萧礼身边的李公公注意到他的动作，立刻心?领神会，昂首挺胸高声道?，“传太子少傅晏渠山”

在百官目光之中，晏渠山走出来，他将?笏板举在身前，“启秉皇上，几月来臣奉命暗中查究晋党，现?列出主谋余中钦罪行十条”

“罪行一，卖官鬻爵，建德十八年?，余中钦私下收取现?工部尚书汪宜十万两白银……罪行二，包庇罪，余中钦表妹夫赵冲任云贵总督时，圈占民天土地千余顷，搜刮民脂民膏，致使民不聊生……罪行三……”

他一条条地将?余中钦的罪行说?完，声音不重，可这乾清宫大殿之内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余中钦更是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是你?……”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这大概是不可违背的世间因果?……

武党倒了，萧麒被禁足，余中钦绊倒了上官仪这个毕生宿敌，只以为万事大吉……只肖等萧礼驾崩，萧宏即位便好了！

至于晏渠山……

这几月晏渠山声称替皇上去求仙丹，神出鬼没，形迹可疑，余中钦也?不曾多想?，只因是晏渠山叫上官父子万劫不复，此后又几次示好，余中钦早已对他有十分的信任，将?他当作心?腹了！

他精明一世，老了竟被他人将?了一军，被这个障眼法?蒙蔽了！！

余中钦惶恐不安地看?向高处，皇帝的脸是那样肃然，他看?自己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鸭子……他被骗了，不只是他……所有人，这天下的所有人都被骗了！

晏渠山并没有理会余中钦，而是又开始一条条罗列出萧宏的罪行，“晋王罪行有八，罪一，私藏甲胄，皇上，臣秘密得到消息，而后顺藤摸瓜地找去青海，果?然发现?晋王私设兵营，其中兵器甲胄之繁多，可与上京城中兵营媲美。”

“皇上，好在青海兵营是初建，兵力不充足，若是再?等些?时日，怕是……”

高处的建德帝差点又被气到吐血，生生将?那股血腥味忍了下来今日上朝已是他极限，如今的建德帝，几乎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晏渠山又将?那余七之罪说?完，晋王实在太过嚣张，又很沉不住气，那八条罪行，其中有五条都是重罪……其中甚至还牵扯到了皇后。

大殿内噤若寒蝉，没人敢说?话，甚至无人敢抬头，但所有人辛苦都很清楚晋王党完了。

“李……”建德帝不太能?发出声音来，瞪着眼睛，一只手指摸索向早已写好的圣旨，“宣……”

李公公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旨，“哗啦”一下将?其展开，宣读道?，“……晋亲王，上违孝道?，下近危殆……朕念社稷之安危，决意废黜晋亲王，除名玉牒，将?为庶人，囚禁于宗人府，永世不得出。”

“余中钦结党营私，罪不可恕，即刻五马分尸……抄没家产，再?诛三族，其余亲眷发配西北，永世为奴，其余党羽一律严惩不怠！”

皇上生怕夜长梦多，直接将?他们?赶尽杀绝，甚至下旨当场处置余中钦。余中钦一把年?纪，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拉下老脸磕头痛哭，“皇上开恩啊！求皇上放过臣的妻儿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