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子的人终于在心中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林昭辉是庆幸夏瑞无事。其他人大部分是庆幸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若纯兰林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怕不是全都要给主子陪葬去。

“陛下，殿外燕贵人与陆兰林都来了。同为常宁宫君侍，两位主子担忧纯兰林，想进殿来看望。”刘意从殿外进来，宫人和太医皆为他让道。

这时候还敢与陛下说话的也就只有刘公公了。

“我知道他们关心夏瑞。但现在不是时候，还是让他们早点回去歇息吧。”林昭辉叹了口气。

这屋子里人已经够多了，夏瑞该好好静养才是。

他一直没有放开夏瑞的手，看着那张惨白的脸上稍微舒缓了些的眉头，终于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万幸，顿时几乎鼻酸落泪。

“……纯兰林的宫侍呢？”

“在……！奴才是常青，上个月刚来主子身边伺候的，”一名模样清秀的双儿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虽然害怕但努力稳着声音说道，“还有一人，他天生怕血，见着冬儿的模样吓晕过去了……”

林昭辉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纯兰林落水时你们都不在身边？”

常青愧疚惊恐交加，诚实答道：“冬儿比奴才们资历高，不喜我们与他争抢功劳。今日纯兰林说积食，他便主动提出去外头走走，对胎儿好。奴才想着就在殿外，用不着三人都跟着，就……”

谁知道天色渐暗，突然就出了这般人命关天的大事。

“方才太医说营救及时，竟不是你们俩救的？那是谁？将他叫来，我要重赏。”

“陛下，是我救的。”

林昭辉坐在塌边，听着熟悉的声音顿时一愣。

他循声望向房门口，只见陆肖肃站在那，所有的宫人和太医都看了过去。

刘意回头，被陆肖肃压倒性的个子惊得吓了一跳，后退两步低声道：“不是都说了等一等吗……！”

陆肖肃“啊”了一声，发现这里全是人，自己竟用错称呼了，不好意思地订正重新说了一遍：“……陛下，是臣侍救的。”

林昭辉傻了，他看着陆肖肃湿漉漉的头发上还盖着块儿布，仿佛沐浴后刚擦到一半就跑出来了，连忙挥退了旁人让他进来说话。

“我傍晚时分正巧在殿外活动手脚，出了身汗想要回去沐浴用膳，就听到远处‘扑通’一声，似是有人尖叫……”

陆肖肃在刘意神色复杂的示意下关门进了屋子，自己搬了个凳子在林昭辉身边坐下了，倒是不太客气。

“天色有些暗了，其实当时我也没看清里头是谁，就见着是两个人在扑腾，直接奔过去跳下后才发现竟是纯兰林。”

“你……你……”林昭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

“你傻啊！你知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敢往池子里跳？还有，你洗过热水澡了吗？喝、喝姜汤了吗……？”

林昭辉又气又急，连忙握着他的肩膀左右查看。

“哈哈，陛下放心，我沐浴过才来的！虽然京城大部分双儿好像都不会水，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水性就很好，还在西郊的河里游过好几次泳呢。”

陆肖肃开朗地笑着拍了拍林昭辉的手，让他不要担心。

看着陆肖肃毫无紧张感的爽朗笑容，脸色如平日一般血气十足，确实不像是着凉的模样，林昭辉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

“谢谢……谢谢……若不是你恰好在那，我都不敢想会如何……”

夏瑞若是真的因为受惊流产，子嗣没了事小，可就他那娇小的身子骨，怕是不死也要因此去了半条命。

而且他那么看重家人，若是得知孩子没了，肉体加上精神上的创伤，许是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陆肖肃摇摇头，诚恳道：“陛下不要谢我。别说纯兰林怀着您的孩子，又是同宫的邻居……哪怕只是在大街上见到了落水的人，我也一样会去救的。从小锻炼身子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人吗？”

林昭辉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觉活了两世也没鲜少见过陆肖肃这般有着一颗坦荡的赤子之心之人。

陆肖肃不知林昭辉在心中如何珍爱地夸奖自己，直愣愣地“哦”了一声，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补充道：“对了陛下……臣侍有事要禀告。”

他突然语气和用词变得严肃，林昭辉愣了一下，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臣侍下水后发现是纯兰林与他的宫人冬儿，便叫宫侍在岸边接应，想先送上去一个人。毕竟纯兰林有身孕，臣侍便先拖着他往边上游。当时情况有些慌乱……但事后想想，臣侍总觉得冬儿的样子不像是完全不会水的模样。

“而且见臣侍靠近后，他非但没有因为求生本能来拽，反倒一直去够纯兰林。若非如此臣侍还能动作再快些。”

林昭辉面色顿时铁青：“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他不想让你太快就把夏瑞救起来？”

陆肖肃“唔”了一声：“这事臣侍不敢断言。当时没想太多，驮着纯兰林先往返了一次。蹊跷的是第一次靠近时，冬儿分明没有流血，在池子中央扑通着。待臣侍返回去后他却没有呛水沉下去，而是在石边磕破了脑袋……可惜天色昏暗，我的宫人都没看清。”

“可太医们说他许是落水时磕到的。”

陆肖肃点点头，眨着眼直视林昭辉道：“臣侍觉得有蹊跷，上来后没有第一时间与旁人说，只想直接告诉您。”

深吸了一口气，林昭辉重重地握着陆肖肃的肩膀摇晃了两下，激动道：“这消息很有意义！你真的帮了大忙了。不光是我，夏瑞，还有他腹中的孩子……都要谢谢你。”

陆肖肃吸了吸鼻子，欣喜道：“都说了不必谢我了。既然帮上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知道此事不太对劲，但陆肖肃思来想去也搞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最终还是决定全权交给皇上来处理。

帮陆肖肃擦了擦他还湿漉漉的头发，夏瑞还是昏厥未醒。陆肖肃与林昭辉一起等了一会儿，有些困倦，便没有继续候着夏瑞苏醒，被劝说直接回西偏殿就寝去了，留林昭辉独自紧握着夏瑞的手在塌边陪着。

……

丑时将过，刘意轻手轻脚地端了碗热汤进来给林昭辉。

“陛下，奴才知道您睡不着也吃不下，起码用点汤水。否则等纯兰林醒了，您反倒该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