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彬羽无奈抿着笑叹了口气，由得他们一串儿葡萄似的挂在林昭辉身上闹腾去，捧着茶杯以闲聊之姿说起正事来。

原本南荣云也该于年内封君，不过一来礼部和女官们开始准备年底的宫宴，尚衣局缝制新年衣物也忙得连轴转，二来则是林昭辉突然想给南荣云准备一份有些特殊的礼物，需要等到新年后才能有答复，于是便延到了来年。

这事儿沈彬羽和林昭辉早就商量过了，三两句就带了过去。继而说起年末宫宴的事。

顾容轩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估计开年不多久就要生产。他孕中期舒坦了两天，孕晚期又吐得厉害，自然不能参加家宴。

可他向来要面子又爱凑热闹，到时候知道除了自己外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定要委屈得掉金豆。楚清估摸着也是顾虑至此，提前询问可否以身子不适为由不出席家宴。

“我想着要不今年提前些和太后孩子们用膳，晚上再一同去长春宫赏夜雪。免得他心里酸楚。”沈彬羽提议道。

“这样不错。估计他到时候也吃不下什么，夜里喝点糖水、用些点心正好，”林昭辉笑着打趣道，“你不是总说和容轩关系一般么，关心起来可不含糊。”

沈彬羽清了清嗓子，轻声否认：“倒也算不上关心，只是习惯办事思虑周全些罢了。”

见自家君后嘴硬，林昭辉忍不住乐了，刚凑近想追问两句就被清睿一把搂住脖子：“我要有皇妹了吗？皇妹何时来玩呀？”

林昭辉顿时哭笑不得。清睿她怎么就默认容轩要生的是皇妹了呢？万一是个男孩，她该不会要委屈哭了吧……

沈彬羽对自家姑娘的执着也只有无奈，柔声问她：“弟弟们不好吗？”

林清睿瘪瘪嘴：“想要妹妹！想给妹妹们穿漂亮衣服、扎啾啾……”

似乎是感受到了姐姐些许的嫌弃，安念和珩祯委屈地拽着她拉扯起来。毅兴则完全没弄懂，依旧独自在林昭辉腿上抱着他的胳膊傻乐。

深切感受到孩子的心情难以捉摸，一桌的大人们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苦恼地哄了半天才让场面安静下来。

场面正其乐融融，坤宁宫门口突然有内侍满脸惊慌地小跑进来。意识到下人如此失仪定有要事，几人心里都不禁“咯噔”一下。

刘意先从椅子上起身迎上去，低声问他为何如此慌乱。

内侍顾不得会不会被怪罪，高声惊惶道：“陛下恕罪，是长春宫那边……！长春宫……荣贵君怕是要早产了，还请陛下快去看看吧！”

林昭辉瞪大了眼，其余几人也吓了一跳，满打满算这也才将将近九月。

沈彬羽连忙让下人把懵懂的孩子们抱起来送去奶娘那休息。哪怕是最大的清睿也距离理解生产有很长一段距离，眨着眼睛看着爹爹们，很是不解。

“爹爹们和父皇出去一趟。你们留在坤宁宫玩，困了就睡吧。”沈彬羽嘱咐双侍看好皇嗣。

孩子们平时很少留宿别宫，听说能一起睡觉就顾不上别的了，乖乖被宫人抱进了屋。

林昭辉见孩子们走了，这才露出紧张到面容严肃的一面：“备矫。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受了冲撞吗？”

“没有啊，陛下！之前贵君亦如平日，只是在殿中午睡，一醒来就发现羊水就破了！这日子算起来还早呢，贵君当下吓得六神无主，幸好稳婆们早早就住在长春宫了，应无大碍……”

大冬天的内侍从急出了一身汗。林昭辉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听他转述，哪怕知道稳婆太医已到依旧心慌不已。

刘意很快就一路小跑回来了，龙辇停在宫门口。

“陛下先摆驾长春宫，我们稍后也去。贵君他怀孕以来一贯吐得厉害，身子消瘦。这样看来早产许是好事。否则再过一两月孩子个头大上一圈，他生起来更加危险。”沈彬羽抚着林昭辉的胳膊让他莫要慌神。

同是生过孩子的，陆肖肃这个稀里糊涂就生完的不算，沈彬羽和夏瑞都对生产的辛苦再了解不过。就算林昭辉不说，他们也是要过去守着的。

林昭辉稍稍安心了些，点点头先一步上轿直奔长春宫。

……

长春宫中。

稳婆们虽然早早住下但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太医听了消息立刻就赶来了，让宫人将保胎的药熬了端进去给贵君服下。

林昭辉来得很急。雪天路滑，最后一段路他等不及也不敢让宫人走太急，是命人落轿亲自小跑去的，这吓坏了一干伺候的，生怕他摔了受伤，追在后面呼呼啦啦地一起涌进了长春宫。

楚清和南荣云早就等在外殿了。见林昭辉进来纷纷抬头看向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们都没生过孩子，遇上这事儿只能全听太医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样了？”林昭辉急促道。

南荣云时隔已久因为紧张急促支吾得说不清楚话，楚清替他说道：“方才太医送了碗药进去，但喝下去后说是吐了大半，宫人又去熬新的了。陛下还是亲自进去看看吧。”

林昭辉点点头：“我去陪着，你们别跟着一起熬了。早点休息。”

他说罢就直接掀了临时挂起来的帘子大步迈了进去。

屋里头有条不紊地筹备着，林昭辉入内只听着顾容轩蚊子似的小声的哼哼，心道这应该是还没开始，不算太痛，自己来得不算晚。

见皇上来了众人纷纷行礼，穿着素衣的顾容轩额头已浮了层虚汗，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看起来还算冷静。

可他一扭头见到了林昭辉的身影顿时就破了功，喘不上气来一般倒抽几口气，眼里啪嗒啪嗒掉出泪来：“陛下，你怎么才来……！我、我好害怕……”

看着向来被捧在手心上疼爱的贵君露出这幅狼狈又惧怕的可怜模样，林昭辉本来放下来的心顿时又悬着被一把攥紧了。

他连忙凑到产床边儿上去将人上半身搂进怀里。顾容轩被汗水浸得湿润的后脑勺将林昭辉的臂弯都打湿了。

林昭辉一下下拍着怀里人的肩头安抚道：“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

“为何孩子这么早就要出来……？可是我这爹爹哪里做得不对吗？我、我分明一直很听太医话的……”顾容轩慌乱地抓着林昭辉接二连三地抛出问句。

他刚刚已经询问了稳婆数次，虽然得了“早产也是偶尔会有的事，贵君不要太过介怀”之类的回答，但顾容轩还是怕得要命。

林昭辉攥紧了顾容轩的手，垂头亲了亲那只已全是黏腻汗液的手背，耐心道：“你的身子太瘦了，营养都让娃娃吸收了去，这样下去孩子再长两个月，怕是要难产……他怕你生得辛苦，体谅爹爹，所以才要早点出来。”

“真、真的？那孩子……这么小，会不会……”

顾容轩不敢说那个词，嘴唇颤着喃喃道。

他好不容易才怀上了孩子，这一年受了这么多苦，要是孩子身子还没长好就出世，活不成，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