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几年间也发生了不少事，但他莫名觉得时间飞逝。进宫后的每一天都比以前独自生活的日子过得快很多。

沈彬羽看了他一眼。

夏瑞不像顾容轩，在东宫时期从未见过林昭辉。他比自己侍寝的日子更早，按理来说应该对林昭辉前后的差异有所察觉。但不知是其心思单纯还是感受力迟钝，夏瑞似乎并未发现任何端倪。

或者他有过短暂的疑惑，只是却从未深思过。

这样倒也不错。沈彬羽笑着摩擦了一下茶碗的边缘，看向南荣云又开口道：“夏瑞说的不错，你年岁小些，以后有的是生养的时日。当务之急是将官话学好，要不然便要等孩子出生后，与他一起牙牙学语了。”

孩子？

南荣云听到这个词突然一阵紧张。他和皇上之间不是大家想的那样，怎么可能怀得上孩子？

但这话他又不能宣之于口。在宫里住了这么些日子，南荣云的官话进步了不少，几次请安后他终于大约了解到这后宫中的几人虽都是被安排入宫或选秀进来的，但确实都真心实意爱慕着皇上，彼此之间的关系也都相当和睦。

这么一比，此前想要逃避侍寝的自己便显得格格不入了。

南荣云几次想要告诉大家自己没有争宠之意，想了想又把话憋了回去，总觉得这话不该说。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瞥了一眼不远处树荫下闹做一团的几人。

皇上和穆昭仪并排坐在一张长凳上，用胳膊护着穆昭仪的后腰，免得他坐久了腰酸。荣贵君在陆肖肃另一侧，正好奇地看着他高挺的肚子与他说话，大概是在询问什么；康昭仪则懒洋洋地靠在皇帝身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糖水，时不时递到陛下嘴边喂他一口，姿态很是随意。

刘公公原本站在陛下背后给他捏肩来着，许是穆昭仪说到什么和肚子里的娃娃有关的事了，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走后手渐渐停了下来。

林昭辉有所察觉，只是笑了笑，也没提醒他，就让刘意这么继续扒在他背上和大家闲聊。

和姿态悠闲的几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他们附近的嬷嬷和太医，他们不敢靠皇上太近，远远地打着伞候着，虽然下人准备了解暑的酸梅汤给他们用，但他们哪放松得下来，皆一脸紧张地盯着陆肖肃，生怕他肚子这会儿闹出些动静来。

南荣云看着这番景象，又一次想起了前几日不小心撞见的淫靡之景，顿时手足无措，险些把茶杯碰翻。

他以前听宫人说过皇上偶尔会同时与几个后宫欢爱，脑中想象的尽是以前在南国皇宫中的所见所闻，下意识便先入为主地认为是皇帝荒淫无度，后宫等人定不得不从。可转念一想，林昭辉对自己好言好语的，说不侍寝就不侍寝了，从未旁敲侧击地暗示甚至逼迫过半分，南荣云琢磨着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还未等他想清楚，前不久他便误打误撞地直面了多人现场。作为一个没有经验的雏儿，南荣云的第一反应可想而知。

他从未想到过会在侍寝以外的场合突兀地见着皇帝的裸体，更别提还是一堆人挤作一团的情况了。见几人脱了衣服后亲昵地又亲又搂，显然看样子马上就要进入正题，南荣云当即吓得带着下人落荒而逃。

回屋后他告诉双侍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也不许与旁人说起他们不小心撞破了几人的情事。他的贴身侍从也是个年轻双儿，早羞得脸红彤彤的，当即应了。

结果他再也不提，反倒是南荣云自己心神不定，晚上久不能寐，一闭眼就想起白日那些淫靡香艳的画面来。

似乎……后宫众人并非被迫？大家都乐在其中……？

南荣云受到了莫大的冲击，连续几宿脑中都乱糟糟的。

“南荣兰林……？你还听着么？可是我说太快了你没明白？要不我再说一遍吧。”

沈彬羽疑惑地看着突然怔住的南荣云，关切地询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啊，不，不是的。臣侍……只是没想过。没想过孩子的事。”南荣云仓促道。

沈彬羽感觉得出他有些紧张，无奈笑了笑道：“也是。你这个年纪还不必开始着急。顺其自然，也许哪日便有了。”

夏瑞在一旁小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他的小安念就来得突然。同宫的陆肖肃也在闲聊时提到过完全没料想到会这么快就有孩子，他心里压根就没准备好该如何做爹爹，不过陛下跟他讲没问题的，反正先健健康康地生出来再说，到时候肯定能一学就会。

陆肖肃心大，听他家陛下一说就什么都不担心了，每天只等着生产日的到来。

“不，臣侍不盼这个，只要……只要和妹妹平安，就心满意足了。”

要不是肤色黑，南荣云此时的脸一定已经烧得红透了。

他看向林昭辉的方向，又好似被灼伤了眼似的收回视线，尽量让自己不要想到那天看到的情色景象……

沈彬羽随着他的视线望去，见他望着林昭辉，了然笑道：“你若想去陛下跟前儿直接过去就是了，他肯定欢迎得很。你不必在意礼节，咱们如今在避暑山庄，行事比往日随意些也无妨。”

“啊……？这……”

去皇上面前，和那几个人坐在一块儿？

南荣云一惊，险些直接站起来往后退。

他还未作出反应，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沈彬羽和夏瑞解释一愣，几人扭头见嬷嬷和太医在林昭辉“快过来”的大叫声中匆匆跑上前去，连忙也跟着站起小跑过去。

“……我没事。产房不就在不远处吗？没两步路，我走去就是。”

走近一看，陆肖肃依旧一副“这有什么”的爽朗笑容。

“不不不，你别乱动！我派人送你回去……”林昭辉紧张地拉着陆肖肃，不许他乱动分毫。

“这是要生了吗？快别在原地愣着了。叫产婆都去候着，宫人们可以先把水和巾帕备起来了。”

沈彬羽是生过孩子的，自然熟悉这种反应。他没问就猜到陆肖肃刚刚八成感觉到羊水破了，督促着嬷嬷赶紧去准备接产事宜。

他看向手足无措的林昭辉，无奈又难免好笑地想着：陛下这都几次了，怎么还总是这样慌慌张张的……

林昭辉难掩懊悔道：“哎，早知道今天不该喊你出来，让你好好待在殿里了。快……”

陆肖肃摇摇头：“陛下别担心。我真没什么不舒服的。我现在比以前还重，让人抬着轿子走反而不安心。就让我自个儿走回去吧！不碍事的。”

他说着就要走，林昭辉看着他挺个肚子吓得要死，连忙紧跟上去搀扶着他扶。

其余几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这可是皇嗣，他们生怕陆肖肃不重视，纷纷表示要一同送他回屋里去。尤其是顾容轩与刘意，紧张得和那是自己孩子一般。

南荣云呆滞地看向众人。

若要换以前，他绝对无法想象一个后宫中的妃嫔会和一家子人似的互相在意紧张彼此。但如今他见着了，不得不相信这确实存在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