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不想选,也选不出,在这戒堂的三天里你已经被阮籍折磨得精神几度崩溃,你无数次无数次的催眠着自己保持冷静,不能落入他的圈套里,但情况和之前的完全不同,肉体的折磨只能愈发激起你抗争的勇气,但此时此刻,你要面对的却是心理防线的全局崩盘,他甚至并不真正清楚这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只以为你是宋清许,他只以为自己在驯养一个乖巧可意不会背叛的玩物,仅此而已,

但只有你自己清楚,你如今这悬崖撒手的处境,你若是被击溃了,真正失去的会是什么······

思绪越飘越远,你忽然有些恍惚,好像你都有些记不起那天的事了。

你当时说了什么?你选了吗?你指的的是左边那个还是右边······

目光不自觉的移到了第四扇屏风上,那面白纱上的血最少,但你却清楚,他们死得多么凄惨,血几乎都要流到你的脚边······

是的,他们,你当时谁都没选,你只摇着头努力的想要逃避,你想救下一个人,可是你无法对另一个人说出死令,你挣扎反复了很久,直到你失去了这个唯一的选择机会,阮籍并未等太久,他只是温柔的亲了亲你的额头,冷漠的将两人全都杀死:

“小姐不能总这样贪心,我给了你选择,你就要听话,如果犹豫不决可是会失去全部机会的。”

他走之前留下的这句话,令你在每个想起他的当下,都胆战心寒·······

阮籍做事一向周全细致,他甚至连防备你自杀的准备都做得十分充足,在每次丢你独处时便会用绳索将你牢牢的束缚在那把软椅上,连口中都塞入了软布预防咬舌自尽,但你依旧还是在第五天寻到了机会,你趁着用膳时拿起一根筷子狠狠的插向自己脆弱的喉部,阮籍在你之前的乖顺表现下明显放松了些警惕,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起身阻拦,

“去他妈的报复,去他妈的冷静,这他妈就是个疯子的世界,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老娘他妈的不玩了!!!”

你在那一瞬间满脑子都只有这一个想法,你下手得很快,丝毫没有犹豫,在拿起筷子刺向自己喉咙的瞬间,你才发觉自己居然已心存死志至此······

但是你失败了,

就像你刚穿过来时在OOC系统的折磨下无数次尝试着自杀的时候一样,你不可控的晕了过去,

醒来时你已被死死的绑在了那把软椅上,你依旧在这个操蛋的世界。你不知道距离中午已过了多久,只感觉垂在肩膀的头发还未干透,想必是在你晕过去后阮籍依然如往常般替你洗漱了一番,此刻的屋子里静极了,入目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滴答······滴答······滴答·······”

只有规律的水声,一下又一下,响在这空旷又死寂的黑暗里,

是哪里漏水了吗?

你不由放缓了呼吸去听,然后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血滴落到青砖上的声音。经历过中午那场极度决绝与狂乱的自杀未遂后,此时此刻的大脑与精神居然空前的平静了下来,连一直以来嗡鸣在脑海中的噪音都消失不见了,你的心异常的舒缓,你甚至还能冷静的联想到此时应该是深夜,因为那扇唯一能让你判断已过了几个白日的小窗此时也是黑着的。

可那血是谁的呢?

你只能闻见浓烈到刺鼻的腥气,也不可能是之前的尸体,毕竟按时间来算即便是昨天死的那个和尚血也应该早就凝固了才对,

“所以·····是躲过了吗?”

你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阮籍明显并未因为你的意外自杀而放弃他的进程,他依旧处死了安排在今天的死囚,只是令你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并未在行刑时喊醒你??!!

那呻吟十分痛苦,从低声的微弱到渐渐高亢,仿佛那人也因这逐渐的清醒而越来越痛苦,

“呃啊······呃啊······嗯啊·····”

像破风鼓般的粗沉喘息,那苦痛的呻吟如黑暗中的涟漪,一圈圈漾开扩散,像有人踩上了老旧失修的朽木楼梯,又像布满铁锈的秋千被风吹得吱呀晃动,那种焦灼连绵的呻吟甚至已完全盖住了滴答的水声,你死死的盯着黑暗的前方,盯着那看不见的声源,脑中都空白了一瞬,你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事,但身体已条件反射的冒出一层冷汗,你好像有些猜到了眼前是怎么回事:

阮籍并未杀死他,或者说,并没有死透,

你不知道一个人体内的血有多少升,也不知道失血休克的临界点是多少,但你却知道,你会听着这样的垂死挣扎一整晚,听着他生命的流逝,濒死的呼救,微弱的呼吸,直到心跳停止,

而你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躲不掉,

这是阮籍对你违逆的惩罚。

他不杀你,但他却在逐步的摧毁与掌控你,在这样一个畸形封闭的黑暗空间,通过病态扭曲的权力关系来粗暴的碾碎被奴役者的意志,当人处于这样绝对的弱势,一切变量都被施暴者所掌控时,在那种无法反抗又无力挣脱的高压绝望里,人趋于对安全与自我保护的渴望,便会轻而易举被调教得盲从,麻木,软弱可控,毫无底线,

“你如果乖一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记得他总在刻意的和你说着这样的一句话,但这句话的另一个暗示却是:你如果不乖,那将失去一切。

你睁着眼呆呆的看向虚空的黑暗里,在脑中一条条的分析着他这些软硬兼施给个大棒再给个甜枣的手段,事实上,类似这样的“调教”手段并不罕见,你以前也曾听说过有些王公大臣会自人牙子手里买些几岁的孩童豢养成死士来做些阴私活儿,这些死士若是到了年纪还未死,便还会给配妻生子,再从中挑些底子好的培养成接替。这样惨绝人寰的买卖虽然明面上是被严令禁止的,但有利可图的事情哪儿那么容易完全遏止,诸如此类的事便如那春雨后的杂草遍烧不尽,到你所知时这种家生子驯出的死士已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你出嫁前虽也未在府中见过,但要说宋府这绝对没有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据说这法子起初还是那妓院里龟公老鸨们调理那些性子烈的良家子折腾出的损招儿,后来流到了王公贵族的府宅里,经高人润色补缺改头换面一番便成了驯养死士的套路。阮籍是不是按搬那套路你不清楚,但想必就算不是,也一定是从中得的启发·······

“系统,这样吧,咱们打个商量,也别兜圈子防来防去了,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低估了这些变态,也可能无意中得罪了您,我真的吃不消了,我认输,你剧本里那些男主女主什么的随便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去做,只要你能让我从这里离开,离阮籍远远的就行,你非得要宋清许吗?就让她自杀在这儿不行吗?你再随便把我塞到哪具身体里,大家皆大欢喜互相合作不好吗?真的没必要搞成这样吧······ ”

你几乎是有些绝望的在心底试图和系统沟通,你已经将宋清许这个面具戴得太久,不知不觉间便是你不去刻意维持也几乎不会崩人设了,因而OOC惩处机制也已许久未触发过,但直到今天你试图自杀,失败,你才知道,

它原来一直都在,一直都在默不作声的看着你,

你也是在此时才可悲的发现,即使是遭受了如此多的磨难,你依旧对回家抱有着那渺茫的却又无法斩断的希望,即便是被阮籍逼到崩溃,迫不得已的在心底卑微的向系统乞求,你也无法违心的说出:“我已经彻底放弃回家的打算了。”这句话,你的潜意识骗不了你自己。

系统依旧沉默,明明你并未对它抱有希望,但心底却依旧不可控的失望了一瞬,那种十分莫名的委屈轻易的就让你哭出了声来,仿佛一切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你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大声,好像这样就能将那些痛苦的恐惧的厌恶的憎恨的一切都驱出体内,你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因这场大哭而畅快极了,

你只慢慢的在哭声中沉沉睡去,那是你这些天来睡的第一个好觉。

你是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弄醒的,

睁眼却是阮籍,他正在慢慢的解开束缚着你的绳索,动作十分轻柔,仿佛怕惊醒了你的美梦,你昨晚哭了太久,眼睛都肿了起来,眼角都还酸涨的发疼,喉咙更是干哑得厉害,连哼唧一声都有些勉强,没一会儿阮籍便将你解放了出来,只无事发生一样凑过来瞧你核桃似的红眼睛,还没忍住的笑出了声,抹了抹你眼下的泪痕,边从怀里掏出个青色的小瓷瓶来温声细语的和你打趣儿:

“瞧这只小兔子是谁呀?哭得这样厉害,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啦,可教人心疼。”

他从瓷瓶里倒出了点白花花的药膏想要给你抹上,你只下意识抬手一挡,便将他松松拿着的瓷瓶都打掉跌碎在了地上,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浑身一抖的蜷缩了起来,抬眼泪汪汪的去看他,语气又娇又怕:

“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阮籍却只拿眼睨你,也不说话,静静的瞧了半刻,突的挑了挑眉,转身拂袖一副生气要走的模样:

“可惜了我还整晚惦记着乖乖昨儿没吃饭,连折子都没顾得上批便急巴巴的赶来,特意命厨子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那红果还一粒一粒亲自挑捡洗干净了来,却不想乖乖才醒来便甩脸子给我看,可真教人伤心得很。”

少女瞧着他要走,只下意识直起身来去拉他,连口中的话都没想好,便已死死抱住手臂不肯撒手,急得才逼回去的眼泪又要汪汪的淌,阮籍这动作本就是个虚把式,瞧着宋清许一刻也不犹豫的拉住自己,隐在黑暗里的眼中浮起层毫不掩饰的得意,连嘴角都不自觉弯了弯,并不回头,却也不抽手,只哀怨的叹了声:

“小姐既厌我,想必是一眼也不愿多看的,又何必抓着不放?往后我便再也不来了便是。”

“我·····我没有······你不要不来·····我想你来,我一直在等着····你别走,我一个人呆着害怕····”

话音未落阮籍便已有些迫不及待的回过身来,就着那被抓住的左手将宋清许一把揽入怀中,俯身贴得很近,另一只手只温柔的将怀中人汗湿零散的鬓发掖到了耳后,又沿着肩背一路往下,将腰间的系带一松,手便轻而易举的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