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说这一段婚姻里头最大的阻碍,那便是唐皇后了。即使两人成亲以后,她也三番两次的强要穆易湮向他予取予求,尤其是在一年后,当今圣上在秋猕之时不慎惊马。

要他说,这便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只因为那穆易衍因为协助编撰古书,获得了当代大儒的赏识,让唐家生出了警惕,那一日惊马,其实惊的是穆易衍的马,只是穆易衍本就是早产的孩子,身体比一般人文弱,在秋冬之际容易犯头风,那日穆易衍没有上那匹马,谁知无巧不成书,圣上的马儿那一天吃伤了,所以骑上了那匹有问题的马。

圣上年轻的时候也是弓马娴熟,这才没有当场摔死,可即便如此,回到京城以后,皇帝便缠绵病榻,以至于有了后头少帝登基的事件。

在这一路上,他尚远枝傻傻地当了一回称职的刀剑,到了末尾,却是被无情的舍去。

尚远枝合理的怀疑,上一辈子,穆易湮会对他下毒,背后肯定有皇后的授意,他始终相信,穆易湮的心没那么狠。

想到这儿,尚远枝的脸色更差了。

“为什么杀我?”这样的疑惑无法消除,好不容易平复下去,如今却上心头。

可他已经得不到答案了。只因为他再也见不到上一辈子的穆易湮,他所能做的,只有避免同样的悲剧发生。

“昨天才答应本王以夫家为重,如今就要食言了?”

连本王两个字都出现了,这证明他肯定气极了。

上辈子五年的婚姻,他都不曾在她眼前摆起王爷的架子。

见尚远枝发怒,穆易湮心底有些好笑。

穆易湮拉住了他的手掌,压在自己的脸侧,她的脸颊轻轻的在他的大掌上摩挲着,“没有要食言,只是礼不可废,既是父王和母妃的意思,妾自当是要遵从了,是妾想岔了,夫君可原谅妾?”困意朦胧,她一双眸子里头有着碎星点点,一下子就把尚远枝的怒火给浇熄了。

“夫君一起睡吧……”

这下子不止怒火被浇熄了,就连整颗心都化了。

鬼使神差的,尚远枝上了床,钻进了被窝。

一般而言,做妻子的都该睡在外侧,只因为夜里要服侍丈夫夜起,早晨要先于丈夫起床,恭送丈夫上值。

起先穆易湮是想睡在外侧的。

尚远枝看着穆易湮盘据床的内侧,一瞬间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不过当穆易湮闭着眼睛搂上他的腰时,那一丁点的违和感就被他给忽略了。

他将人揽在怀里,破天荒地闭上了眼。

两世以来,南陵王第一次在卯正之时躺在床上。

第037章 | 0037 36 破庙难产(一点点回忆,求支持下剧情,笔芯~求珠、收藏、留言、订购)

穆易湮这一睡,当真是睡到了巳时近午,此时已经日上三竿,房里头的冰桶已点填满,室内不显得闷热。

尚远枝小憩了一会儿的时间,

王府钜富,早在春日,冰窖已经打开,用上了冰,这在上京,是头一份的,就连宫中,都只有皇帝才有这样的待遇。

南陵王府当年盘据南方,有蛮荒之地,却也有鱼米之乡,就算偏安一隅,那也能够富贵安康。

可当北方外侮来袭之时,北方无将,老南陵王自请上阵,在那一掌战役里,折了府上的二爷,也就是老南陵王的亲弟,老南陵王也因此断了一臂。

旁枝见猎心喜,联络前朝臣子,上奏奏请改立南陵王,只因当朝残废者,被视为德行有失。德行有失者,如何担当王爷的重任?

彼时,尚远枝才刚过十二岁生辰,亲爹的手臂没了、亲叔也战死,家中的权力倾轧,岌岌可危,那是南陵王府最飘摇的一年。

唐家本是意图推举比较好控制的尚远枝堂伯。这位堂伯是尚远枝的祖父混不吝的弟弟所生的外室子,尚远枝祖辈的这位三爷是么子,当真是家族里头的头痛人物,也是个好拿捏的。

所幸,圣人与老南陵王交情过命,所以并没有让那堂伯袭爵,而是让世子尚远枝成了十二岁的小王爷。

圣上对南陵王府心中有愧,给予丰厚的赏赐,再加上那一战北方献降之时南陵王府所分得的财物,使得全京城,无人富得过南陵王府。

“哎哟,我的好公主啊!即使老王爷发话,那也不能真的睡到这个时辰啊!”叨叨絮絮个不停的,是穆易湮的乳娘张嬷嬷,嘴里虽然叨叨絮絮的,可却是很仔细的在给穆易湮打扇,就怕热了她的小主子。

张嬷嬷有一张圆润的脸,弯弯的眉、细细的眼、上翘的唇,瞅着便是脾气很好的模样,可如果是为了穆易湮,那她可是个护犊子的母老虎,急起来谁都敢怼。

有几回看不唐皇后虐待穆易湮,气得差点以下犯上。唐皇后对张嬷嬷却是有些放纵的,张嬷嬷是唐皇后乳母的女儿,从小也算是一块儿被奶大,在当朝,这可以说是半个姐妹。

穆易湮的乳娘,大抵是所有陪嫁奴仆里头唯一一个真心向着穆易湮的人,再一次见到乳娘,穆易湮的心里头是一阵的软。

她的乳娘前一辈子,折在了她生产的那一日,她在破庙里头难产了,她的乳娘抱着假的孩子逃出去诱敌,之后死在半途。

她糊涂了好几年,以为奶娘的死只是被追兵所杀,后来才知道,所谓的追兵,根本是她的好母后所安排的一场好戏,为的就是确保她诞下的是个女孩儿。

半个姐妹又如何?在权势面前,这么一点姐妹情比纸还薄脆。

“乳娘,我这不就是太累了吗?”她知道张嬷嬷是真的心疼她,便不不动声色的展示了自己布满红痕的肌肤。

嘴里还发出嘶嘶鸣声,好像当真是吃足了苦头,果不其然,张嬷嬷完全忘了要继续训她,心疼的喟了一句,“驸马爷……也太不疼惜人了,心肝啊!”

“乳母,这儿不比宫中,我已然出嫁,这样的话快别说了。”穆易湮摸不准这样的话给尚远枝听到他会是什么反应。

可张嬷嬷可管不了这么多,她现在一心一意都扑腾在穆易湮身上的痕迹上头了,她放下扇子,一阵风似的取活血化淤的药去了。

望着她胖墩墩的背影,穆易湮的唇角噙了笑意。

穆易湮在婢子的服侍下,换上了簇新的衣衫。

嫁人以后就不再是姑娘家了,不管是衣服的样式或者发样都变了,穆易湮身上是新妇,虽然发量已经足够丰沛,不过贵族女子出嫁以后以高髻来彰显美感和贵气,婢子梳了一个高耸的高花髻,身上则穿了了一件藕色的直领缀衫,外套朱色的彩蝶褙子,下身则是一件正红色的十二破月华裙,这些衣衫都是她出嫁前尚远枝送到渊宜公主府上的礼。

尚远枝也已经穿戴整齐,走进内室看到妆台前的穆易湮,信步走到她的身后。

妆台上头摆了几套昂贵的头面。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