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房姝今日格外繁忙,“许久没有去你的别院看过了,今日走两步,权当去消消食。”

霍明珰见房姝这是提点完了自己,又要去敲打那位不知深浅的外室,一时进退维谷,手足不知如何安放。

还是牧葭替她解了围,拉住了她的手往外走,“上次你来得匆忙,相府的园林都没有好好逛过,如今换了季节,又是别样的景色,与我同去罢。”

牧相府与别院也不过就才二三里的路,牧碧虚这一顿饭吃了些时辰。叶棘听说与牧碧虚同桌进食的,除了有血缘关系的二房姐姐,还有一位叫他一声“十二哥哥”,却是一位半分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女眷。

叶棘听得心中有些窝火,与年纪相仿的女眷闲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为双方提供促进感情的机会。

凉云来向她汇报了之后,叶棘甩了袖子,“这是好久没见着妹妹了!”

她以为凉云怎么着也要对她冷嘲热讽几句,没有想到凉云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眼中不仅不见对她的鄙夷,甚至还隐约透露着几分同情。

于是叶棘顿时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种吃不下也吐不出,如梗在喉般的感觉。

她想着牧碧虚见着姐姐妹妹们的场景,心头越加烦躁,胡乱地吃了点东西,正闷闷地歪在榻上,倏尔听见府中人仰马翻,叮零作响,下人仆妇们都打点起了精神。

“宁安县主来了!”

叶棘打了个激灵,在榻上再也躺不住了。

自从牧碧虚开立别院之后,房姝还从来没有亲自降临过。

即便知晓牧碧虚在这里没名没分地养着她,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井水不犯河水,装作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今个儿是刮的什么风,把连宁安县主也吹来了?叶棘瞬间左右为难,要想翻墙出去,此时恐怕是来不及了。要是生病卧床,昨天还上蹿下跳的,她今日突然一病不起,嫌疑又太大。

叶棘只能硬着头皮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梳洗了一把,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平平无奇的丫鬟,埋着头藏在一群婢女间。

只盼着房姝只是过来随意逛一逛,与牧碧虚母子情深一场便会打道回府。

24.真的闯出祸事

她出去的时候,房姝已经跟着牧碧虚到了中庭。

叶棘见一群腿脚便利的仆妇在前面开道,女使们围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美妇人款款而来。

就算是房姝身边的婢女仆妇,身上穿的布料都比普通富贵人家更为光鲜亮丽,她自己更是有一种皇室子孙特有的贵气萦身。牧碧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眉目间跟母亲还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在众星捧月之中,叶棘一眼就看出了谁是宁安县主,连忙勾头收颈,企图以一个鸡立鹤群的姿态掩饰住自己的行踪,然而那个人却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牧碧虚信步而来,一群婢女立刻分立两侧露出了中间的叶棘,他将火腿茶糕放在了她的手上。

“我听说你今晚吃的少,待会饿肚子的时候垫垫。”

在房姝炯炯的目光下被注视着,叶棘手中捧着那盒肉糕,吃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觉得如烫手山芋,不知道应该丢在何处才是最好的。

房姝坐了右上位,向叶棘招了招手,“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叶棘两手搂着牧碧虚刚才给他的火腿茶糕,磨磨蹭蹭地走得近了些,“县主万福金安。”

房姝点头微笑着:“你身子瘦弱,别干站着。”

牧碧虚牵着叶棘的胳膊,两人在下方位入座。

房姝此前在牧相府远远地看过叶棘,这次方才是第一回就近地打量她。

人看起来倒是跟她之前在牧相府中见过的一样,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牧碧虚这般迟迟不肯议亲,房姝身为他的母亲,心中自然是知道缘由的,如果不能帮他把这个小外室纳进门,想来他也不会轻易妥协。

于是房姝本着爱屋及乌的精神,只要是儿子喜欢的,不是过分的兴妖作怪,也就由着他去。

她问道:“你与朗州司马家女儿霍明珰可认识?”

叶棘在冒充霍凝这件事上也是下了功夫的,跟霍凝有牵连的近亲,要么一同被贬流放,要么处在鞭长莫及的外地。

“也许以前与霍小姐在牧相府中见过几回。如今都大了,想来也是见面不相识了。”

房姝不无遗憾地叹息,“你本来也是好人家中的女儿,如果不是遭遇变故……只可惜造化弄人。”

若她的父亲还在官位,稳步升迁,她如今想必也能嫁个门当户对的公子爷,就是进了牧府也能够当个贵妾,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没名没分地厮混着。

她有心要抬举叶棘,“依我之见,不若迎你进府中,让你做少夫人如何?”

房姝这意思,是要让她与霍明珰攀亲,虽然二人早已出了五服,但七弯八绕地算下来还是同宗,正妻嫁入高门显宦之家,常常携自己的庶妹或者血亲姐妹一同进门,姐妹被称之为“小妻”或“少妻”,享受平妻的礼遇。

之前房姝已经试探过霍明珰,知道她不反对,于是便在叶棘面前提了出来。

叶棘的心漏跳了一拍,房姝说出这样的话来,显见是已经为牧碧虚物色到了合适的正妻人选。

这一天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她平时巧言机辩,一时之间却拔剑四顾心茫然,千头万绪犹如一团乱麻,不知道如何妥帖答复。

牧碧虚轻轻地挠了挠她的掌心,“野鱼,还不谢过母亲。”

叶棘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将手中的火腿糕点置在搁几,向房姝行肃礼,“县主抬爱,野鱼惶恐。”

刚才牧碧虚都已经顺着杆子往上爬提醒了叶棘,房姝既然开了金口,要给叶棘一个名分,让她做牧碧虚的少妻,自然是允了叶棘也可以同牧碧虚一样,叫房姝一声“母亲”。

叶棘却不承他这个情,还是口口声声地只叫“县主”,一时间房姝和牧碧虚的面色俱是微变。

不比对待高门贵女霍明珰时的威逼震慑,房姝此时面色更慈祥,“你是有什么顾虑?”

叶棘没有想到宁安县主房姝来到牧碧虚别院的第一回,就是给予她这样的“惊喜”,“野鱼粗鄙不堪,浪迹雷州的那几年又是戴罪之身,恐怕实不能登大雅之堂。眼下能随侍在公子的身边,我已经心满意足。”

房姝温言道:“等你过门之后,也如现在一般,就住在别院里,一应起居饮食都按照相府规格的来,并不会委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