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书除了正房夫人以外,没一个好女孩是吧?个个都是出身寒微攀龙附凤的贱婢,愚昧无知胆大妄为的妖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妓子。结局不是被发卖,就是疯了、死了、残了,总归是从此都不能再挡公爷夫人相亲相爱的道了。”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凉云被叶棘一顿连珠炮轰得有些语塞,“不过是书中的虚构人物,野鱼姑娘又何必如此较劲?”
“较劲嘛……”叶棘咯咯笑道,她怎会不知冷暖,“当然因为我就是那些不得善终的贱婢,生来就是挡贵女们的道,给天之宠女添晦气的。”
“我不敢妄想操办主子们的心,不过是好心提醒野鱼姑娘一句,公子即将去御史台赴任,此后短则半年,长则一载,最快炎光谢后,迟则冬至,就要开始议亲了。”
这事跟她有关系吗?“凉云姐姐这是何意?”
凉云将一小盅药端上了桌,“牧府是高门氏族,还请野鱼姑娘为了公子着想,莫要让庶子生在前头,给牧府蒙羞。”
叶棘看着那碗黑漆漆的东西,慢慢地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公子的意思?”
当然与牧碧虚的指示无关,纯粹是凉云的个人意见,但是她刻意含糊了这层意思,就是要让叶棘伤心失落,“我都是为了你好。”
叶棘与牧碧虚本来打的就是露水夫妻的主意,更休提给凉云面子。
她端起盅儿来嗅了一下,一股苦寒之气迎面扑来,“这种凉药喝多了终身不孕,你分明就是为了我坏,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
这小妖精只要离了牧碧虚,嘴里没一句话是好听的,凉云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此时,她隐隐听到院落外传来小厮的唱喏声,想来是牧碧虚已经归家了。叶棘这模样也不像是会乖乖配合喝药的样子,凉云便欲伸手将避子药给拿回来。
熟料叶棘劈手夺了过去,打开窗户,“哗啦”一下倒在了窗外的草丛中。
“既然这是你的个人意见,那么这也是我的个人答复。”
凉云刚把药盅纳进衣袖,牧碧虚就已经挑开帘子进来了。
“野鱼,今日在府里过得如何?”
12.请赠我以青丝
凉云袖藏着药盅守在二人身畔,眼角的余光微微抬起觑了觑叶棘,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她是否会向牧碧虚告状。
叶棘只是笑了笑,“还不错,只是传奇戏本不合胃口。”
“无碍,写本子的作词者多不胜数,回头我陪你挑喜欢的。”
看见桌上的糕点并未怎么被动过,牧碧虚微微有些诧异:“糕点也不合胃口?”
他让凉云去购买的是凤京城中有名的糕点铺子“扶风鹿”,味道好,样式新,模样也俊俏,城中不少小娘子都点名要买这家铺子的糕点。
叶棘至多只拈了两三块,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吃这东西的模样。
听到牧碧虚如此问,叶棘怕自己表现得过于冷淡,伤了他这份心。便尖起两根手指捏住一块糕点,往他嘴里塞了半块,自己慢慢地把剩下半块给咽了进去。
她一边小口地吞着,一边笑着对他说:“只要是怀意给我买的,我当然都喜欢。”
牧碧虚对于什么食物都是浅尝辄止点到而已,见叶棘兴致不高,也就让凉云把糕点和话本一起撤了下去,“野鱼喜欢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做就是了。”
既然牧碧虚发了话,叶棘也就同他直言:“不如多上些肉食,鹿肉、羊肉、牛肉、猪肉、鱼肉均是可以的。”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们食量比猫儿还小,往往米饭也就进个小半碗,早晚甚至随意吃两块糕点便打发了事,吃得再多便会难以消食。
叶棘身材瘦弱,没想到却是个无肉不欢的。看来这条精瘦的小鱼儿能吃能跑能跳,不给些肉来养养是不行了。
牧碧虚望着正在翻哺食菜谱的叶棘,突然问道:“那人肉也喜欢吃吗?”
半晌,叶棘才明白牧碧虚说的人肉是什么肉。
如何回答还得琢磨琢磨。
要说喜欢,他必然会多填喂她几顿,哪怕她已饱食欲吐。要说不喜欢,不就生分了彼此那点露水姻缘?
于是叶棘机智地转移了话题:“怀意,我可以取一缕你的头发做同心结吗?”
牧碧虚的头发已经过胯,“往年我的头发都捐给了大梵音寺,今年就由你处置罢了。”
得了牧碧虚首肯的叶棘兴冲冲地拿出剪子,将牧碧虚的头发束成了粗粗的一簇马尾,随后拿起剪子,比着长度“吭哧吭哧”地剪了下去。
牧碧虚本静坐于镜前,看不见自己的身后的状况。
蓦地,他感到头上沉甸甸的秀发陡然为之一轻,仿佛被裁下来了不少,顷刻间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微微一偏头,他见叶棘手上拿着的头发有十寸余长的一大把。
他失笑道:“野鱼,你手上的头发恐怕够打五十个同心结了,莫不是打算府里上下人手一个?”
叶棘心中自有打算。
她将裁下来的头发扎成一捆,“你不是说好了,今年的断发归我处置,难道是后悔了?”
牧碧虚反手触背,被剪了一截之后的头发刚好及腰,倒也不算特别短促。他乌发厚密,长速极快,十寸也不过就是他一年出头的生长幅度,不差这么一星半点。
他不愿拂了她的兴头,“野鱼,你开心便好。”
申时二人进飧,满满全是肉菜,在庭院里消了会食,天已经蒙蒙昏惑了。
今日牧碧虚早早洗漱后半卧在榻上,随手翻阅了几页不合叶棘胃口的戏本,以图未来改善她需求的进步策略。
叶棘仰躺在他的腿上,伸手去握他那束绑了发带的马尾,把玩间不由得喟叹。
“你这满头的青丝比女子更加繁茂,捆扎起来粗长一簇,甚至比那什么都还要粗了。”
牧碧虚要她说清楚,“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