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楚洛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号码,自己戴上一只耳机,将另一只耳机递给了副驾驶后方坐着的人。那边的声音波动了一下,熟悉的女声传进耳中。楚洛看着前方的道路,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然一震,抬头对上后视镜中他颤抖的目光。
东湖大桥上罕见的只有这一辆车在行驶,四面的风从车窗中灌进来。
身旁的人好像在颤抖,芜茵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快速地低下了头。
车速好像在此时突然降了下来。
楚洛握着方向盘的手克制着向上,微红的目光对上后视镜中那人颤抖的眼睛。车内寂静无声,他们沉默地对视着,似乎在这样的交流中达成了某种共识。车速再次降下来,在东湖大桥的路上缓慢地行驶,似乎前方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芜茵正奇怪为什么车速忽然这么慢,还没抬头便听到了前方女人的声音。
楚洛笑了一声,似乎在尽量维持声音中的愉悦,只是仍然多了一些停顿。
“芜茵,可能得麻烦你帮我转达了。”
芜茵微微一怔,忽然改变的称呼和话语的内容让她不由得抬起头。楚洛缓缓降下车窗,转脸迎上湖面吹来的凉风:“我不是故意偷拍的,只是他当时就站在国旗下面。不过还是有点遗憾,没能和他有一张合照。”
芜茵抓着包的手指微微一抖,她怔怔地看向驾驶座上的人。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坐在她身侧的人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的方向,坐到了中间的空座处。苦涩的茶香钻进鼻尖,他温热的手掌捧住她的脸颊,低头靠近她的唇。芜茵的身体在瞬间僵住,她茫然地睁大眼睛,向上看到棒球帽下那双熟悉的、琥珀一样漂亮的眼睛。
风从车窗中灌进来,他低头靠近她,眼角狰狞的疤痕像滴下的眼泪。他的呼吸又急又沉,像是再不抓住眼前的人就即将失去一般,没有迟疑、力道沉重的吻落到她的唇上,眼泪颤抖着掉了下来,将手中一直摩挲的东西塞到了她的指间。
“茵茵,对不起。”
车门在此时弹开,极缓的车速下他伸出手掌,将她推了下去。
芜茵的身体蓦然落空,向后跌坐到大桥上。摔在地上的膝盖痛楚慢慢扩大,她怔怔地抬头看向前方提起车速的车子,抬手摸向自己唇边的眼泪。那滴泪顺着她的下巴流下,她撑着身体站起来,然后疯狂地向前跑去
等等,等等,等等!
眼前的车辆已经甩开她,在几秒之内提起车速,从大桥上迅速转过弯。车身猛地越过栏杆,巨大的火团在空中骤然炸开,车辆爆炸的碎片伴随着巨响传到桥上,栏杆被震得微微抖动。燃烧的火团在空中翻滚几圈,像一只失去翅膀的蝴蝶坠下,没入冰冷的湖水中。
芜茵的脚步停住。
她看向那团火焰,嘴唇动了动,恍惚地低下头。
右手的无名指上,戒指上的钻石在夕阳下泛出淡淡的光芒。
她挪动脚步,慢慢地向着车辆坠下的方向走去。燃烧的气味缓缓上升,四周好像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她眼前的世界也开始沉默着放大,大桥的道路延伸的越来越长,变成一个渺小而遥远的黑点。
为什么
她的身体靠着栏杆,缓慢地、无声地倒下去。
我没有认出你?
第143章 | 0143 日记
如果经常坐在东湖公园的长椅上,能看到平江一年四季景色的变化。
平江多雨,一年四季只有冬天的降雨量小一些。虽然总是局部降雨,必须要习惯带伞但放学的路上突然下雨,踩到雨坑后披着他的校服躲到屋檐下时,就不觉得这样的降雨有多么糟糕。
反正即使一直下雨,也会有人为她打伞。
乔裕站在长椅的不远处盯着发呆的人,沉声叹了一口气。
贺知延要配合调查组调查,那天他接到贺知延的电话赶到大桥上时,芜茵已经昏了过去。醒来后的这十五天,她平静的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虽然仍然话很少,但好在没有出现别的状况。
看着芜茵走向医院,他和保镖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病房里的电视正在播报新闻,常文遇和林念蓉都已经被调查组控制起来。杭路作为证人被一位在职警察从中越边境带回了调查组,贺知延亲自举报自己的母亲,提供了大量证据材料,核实和调查预计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这起牵连出数位高///官的贪腐案震惊全国,林念蓉丧心病狂地引爆了卧底警察车上的定时感应炸弹作为最新的头版头条登上了各大新闻网站的首页。澪六????糢截佐
芜茵坐在床前剥着橙子,没有去看电视中正在播放的新闻。
她将剥下来的果皮放到一边,掰开了黄澄澄的果肉。
乔裕转过身,正打算到门口去打电话,身后却传来细微的声音。
他拿着手机的手一顿,一股寒意顿时爬上后颈。乔裕转过头去,芜茵正扭头看着什么,似乎空气里还有其他人在。她吞下一瓣果肉,侧头看向那团空气,声音再度从喉咙中冒出来:“你说什么?”
乔裕的唇抿成一条线,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团空气。
她在对谁说话?
他呼吸抖了抖,将杨舟送来的日记放到床头,退出了病房。
电视中响起几声哀乐的前奏,镜头正跟随着追悼会上的人移动。男主持的声音沉而有力,从电视中传出来。
“英雄浩气贯长虹,赤诚忠魂映警心。xxxx公安大学20xx级经济犯罪侦查专业学生纪珩,xxxx公安大学20xx级刑事侦查技术专业学生言维为调查“白鹤山项目”、“明珠山庄”项目的违规违法行为于9月15日因公牺牲。经公安部批准,纪珩同志、言维同志被批准追授为‘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雄模范’称号,英雄荣光长明不灭”
芜茵起身拿起桌上的日记。
乔裕和保镖换班的时候,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下楼坐车。她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留下一张想要回家收拾东西的字条放到桌上,然后将日记装到包里,打开了病房的房门。提前叫好的出租车正在医院门口等着,她从后座上车,看向窗外的景色。
她已经很久没有坐过火车。
现在只要不是需要报销和纪念,大多数人都不再到柜台取纸质火车票。她将取好的票证放到包里,跟随人流走进了站台。绿皮火车虽然慢,但价格低廉,仍然是很多学生和家境不富裕的普通人长途出行的首选。
从平江到哈尔滨火车要整整开上二十四个小时。
纪珩的祖籍在东北,他时常说想要回去看一看。如果不是他那个混蛋父亲可能会在老家,他说一定要在夏天带她看看北方的天空。银河像一条发亮的缎带,可以看清那些在平江看不到的星星。
芜茵抬手擦了擦车窗,翻开了小桌上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