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提上司的事还好，一提这事, 程阳眼前一黑,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得好, 我也突然想起来你是我顶头上司了。那上司, 你既然都已经到楼下了，不如上来帮我把这个代言合同谈下来？不也是给公司创收嘛，像您这种深得谈总信任的得力部下, 肯定义不容辞，能帮我搞定对不对？”

谈时凯立刻说：“信号不好没听清, 半小时后见, 我挂了啊。”

程阳着急地喂了好几声，一看手机屏幕, 已经被挂断了，对方属实手速惊人。

程阳：“……”

程阳感到深深的糟心。

他们嘉华娱乐，好歹也是娱乐圈排得上号的公司，旗下明星如云，不乏大咖。公司对外风评不错，在现任总裁谈时墨的领导下更是蒸蒸日上。但可惜谈家不是只有谈时墨一个人，剩下只吃分红的股东不谈，光是在公司里能时不时见到的，就还有两个。

一个是身居幕后，懒起来天怒人怨的谈时凯，另一个是活跃台前，疯起来六亲不认的谈致北。这二位像山一样雄踞在上头，压得他们这些普通小职员敢怒不敢言。

偏偏这二位又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纨绔。谈时凯是个看着没个正形的笑面虎，实际上出手向来稳准狠，不常干活，但每次都能把活干得漂漂亮亮；而谈致北才华横溢有目共睹，不疯的时候也是个拎出去像模像样的当红明星。

属实让人又爱又恨。

拿程阳自己举例，虽然经常对谈时凯把繁琐工作推过来的行为敢怒不敢言，但实际上两人的关系还挺好的，属于能一起喝酒一起打游戏的朋友，说话也很随意。而谈致北，是他手底下最红的艺人，虽然基本上完全不听他管，但依然是程阳的衣食父母，要把这位爷像祖宗一样供着。

这可能就是人无完人，世事不可能永远称心如意吧。程阳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头发都愁白几根，正在英年早衰的道路上无法回头地一路狂奔。

他整了整精神，不再八卦老板家的家事，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正在开的会上，为拿下代言继续尽最大努力地争取。

不是谈致北的代言，这位祖宗的资源要分想去和不想去，他作为经纪人要做的不是去和资方赔笑，而是挑起祖宗的兴趣。他今天过来谈的是远康新产品线的代言，这样一个旗下商品国民度与逼格兼具的世界五百强公司，给青春线产品找代言人，一石激起千层浪，迎来多家娱乐公司角力。

嘉华在其中还算有竞争力，不过离稳操胜券差得很远。程阳这些天都在忙这个事情，饭也请了酒也喝了，远康的负责人就是没个准话，明明看着是挺爽朗的性格，酒也喝得很痛快，长得还挺赏心悦目，但说话就是滴水不漏，愁得程阳想起就要叹气。

这个看着笑眯眯实际上极不好相与的样子，让程阳频频想起谈时凯，一时非常幽怨。

他的长处是给艺人做发展规划，以及用自己的人脉给艺人拉资源。遇到这种没有人脉可用的机会，他就没什么优势，感觉自己随时会被三振出局，非常有危机感。总是忍不住想要是谈时凯能出面就好了，论起谈判桌上的周旋，这位笑面虎就没怕过谁。

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毕竟代言虽好，他这个经纪人在公司却不是一家独大，不可能拉公司高层给自己办事。谈时凯虽然和他私交不错，但绝对不会给自己拢这种活干，尽管这位爷经常闲着没事，但他就喜欢这种吃喝玩乐无所事事的悠闲生活。

胸无大志！老黄牛般勤勤恳恳的程阳在心里又吐槽了谈时凯一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而后抬手抹了把脸，迅速带上热情的笑容，推开会议室的门，重新走了回去。

“接了个上司的电话，不好意思穆经理，大家聊到哪儿了？”

“不要紧。”穆经理眉眼带笑，神色和善地问他，“嘉华有什么新的方案指示吗？贵公司的代言费用和宣传次数都没有达到本司预期，如果没有什么新章程，今天不如就聊到这里。”

哪有什么新章程？程阳一噎，心里发苦。明星代言费和站台宣传次数不是他能完全决定的，要和公司回去报备，今天也就只能聊到这里了。

这就是甲方市场，甲方爸爸还有别的备选，就是这么有底气，他这几天完全被对面的负责人牵着走。程阳心里郁闷，面上也只能堆起笑容，热情地和穆经理握手。

“那嘉华明天再来叩扰。我们的艺人非常优秀，也很符合远康的产品定位，相信我们会是与远康最契合的合作伙伴，静待之后的进展佳音。”

穆经理红唇弯出个礼貌的弧度，伸出无根纤长漂亮的手指，和程阳虚虚一搭，朝他粲然一笑。

“期待明天的会面。”

程阳尽管见惯了娱乐圈的帅哥美女，天然的人工的，过眼不知凡几，依然被这个笑脸晃了一下。有的人就是天生适合笑面，程经理七分的长相，五分的打扮，笑起来就是能上到九分，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让人顿时真的对明天的会面期待起来。

尽管可以预见的，明天也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穆湛秋。

程阳在心里默念了一下穆经理的名字，深深地觉得对方难缠棘手，打起交道来十分辛苦。

然而并没有人为他的这份辛苦加工资，真是想想就觉得好丧。

.

程阳面色凝重地拉开谈时凯的车门时，脸上的表情果然很低迷。

谈时凯正在给主播刷礼物，游艇不要钱地一艘艘砸，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程阳看了眼屏幕，认出是个最近新崛起的游戏主播，随口问：“你这是要捧他？”

“捧他干嘛，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那你刷这么多礼物？”程阳一愣。

谈时凯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边刷，一边悠悠地说：“你在路边看到个唱歌的，觉得挺好听，于是给了十块钱，你会觉得自己是在捧他？”

程阳：“……”

滚吧，可恶的有钱人。

程阳习以为常地开始了单方面的生气，谈时凯也习以为常地没有理他，甚至都没看他一眼，随手刷完礼物后终于把手机收起来，搭上方向盘：“去我酒吧？”

程阳扯扯嘴角：“不然呢，你的酒吧是附近最好的，我就为了不给你创收，就舍近求远找个地方将就？”

谈时凯体贴地说：“你要是想，我也可以。到时候我们开个视频聊天共同品酒，我在我的酒吧，你爱在哪在哪。”

程阳：“……”

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程阳气绝。

他糟心地将视线用力撇到一边，不想看谈时凯。无意识地落到车窗外，突然顿了一下，拍了拍谈时凯的胳膊，下巴往前一点：“看那边。”

怎么了？谈时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女人。

很普通的打扮，女式西装，衬衫西服裙，经典OL装扮，性格看起来和发型一样一丝不苟。正在大步向前走，高跟鞋踩在地上气势如风，正好从谈时凯的车面前经过，让两人看了个真切。

离近了看，五官确实还不错，不过打扮得太老成，戴个黑框眼镜分分钟变成教导主任。谈时凯扫了两眼，客观地评价：“女强人。”

他转头看了看副驾驶上的程阳，挑眉道：“你喜欢这个类型？”

程阳气道：“你第一年认识我？我喜欢小鸟依人的……不是，你把重点带偏到哪里去了。这个就是穆经理！叫穆湛秋，特别难缠，我这些天和她谈判就没落着好。”

谈时凯：“正常，看着就能力很强。不知道好不好挖，你看情况招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