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肯说出违心的话,委婉道,“我知道哥哥对我很好。如果没有你,也许现在,我已经不在了。”倘若沈吞墨为了自己,客死异乡,死无全尸,沈拂砚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所以,她的的确确对霍骠心存感念。但思量一晚之后,尽管仍有诸般疑虑,她多半还是会听从她哥的安排,等他的腿痊愈,就与他一同逃离这个城市,摆脱霍骠。

先不论她对霍骠根本不存在男女之情,霍骠的暴戾、嫉妒、多疑,远超常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都让她极为反感,单是想象下半辈子都与他生活在一起,沈拂砚已经不寒而栗。归根结底,也是她不爱霍骠之故。没有爱情的滤镜,霍骠的缺点在她眼内被无限放大。

“胡说什么!”她哥死了,她就不活啦?霍骠遽然变色,拉开车门将她抱出,紧紧拥在怀内。

后怕。

他只觉毛骨悚然。沈吞墨原本是没有机会生还的。

“别把生啊死的挂在嘴边,很吉利么?”霍骠既惊且妒,手臂收紧,臂侧密集的青筋贲张暴起,“没有什么如果,我一直都在砚砚身边,以后,也决不会离开。”更绝对不允许她离开自己半步。他黑眸眯起,目光凝在沈拂砚脸上,有种病态的专注。

沈拂砚的腰被他勒得生疼,咬着唇,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砚砚不喜欢这个司机?明儿哥哥给你另外安排一个?”她态度温顺,霍骠神色稍缓,搂抱着她慢慢亲着,柔声哄劝。

沈拂砚本来想求他把苏格拉瓦调回来,倏尔记起他昨晚的迁怒,毫不留情的一脚,以及苏格拉瓦在众人面前的一跪。跪天跪地跪父母。换作是她,怕是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她也许是自作多情了,苏格拉瓦未必愿意继续为她服务。

算了。沈拂砚自己都不能保证类似的事儿以后不会再发生,何必再次连累苏格拉瓦。她摇摇头,“不用的,我没有不喜欢他。这些事儿,哥哥决定就行。”

霍骠更加高兴,埋首在她颈窝,叼起小块儿晶莹的皮肉,牙齿不轻不重地碾过,留下一个圆形的红色齿印。如同打下他专属的标记。

好疼。沈拂砚用力咬着唇没吭声。

男人贴去她耳郭,嗓音哑昧又缱绻,“乖女孩,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一定疼你,对你好,你要什么,哥哥就给你什么。”他对她这么好,有什么比不上她的亲大哥?

沈拂砚中午在学校饭堂用餐。

校区绿化面积颇广,图书馆附近更有一大片茂密的丛林。饭后她习惯一个人在安静的林荫小径里散步消食。

沈拂砚在学校里独来独往,如同李白诗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游侠。

自从跟霍骠在一起,同学待她的态度就变得微妙。

第028章 | 0028 第二十八章 我最想要的,唯一想要的,就是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第二十八章 ? 我最想要的,唯一想要的,就是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大多家境优越。

都说“穷人家孩子早当家”,其实是指由于家境困难,这些孩子被迫过早承担起大人的责任和义务,帮助家庭分担一部分生活的负担,而非他们的心智成熟了。恰恰相反,正因家庭条件有限,他们的父母本身也没有接受过足够的教育,眼界和见识受到了限制,极大地影响了下一代的发展,孩子得不到应有的资源与引导,反而心理上更加晚熟。

相比家境不好,或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这帮出身良好的学生自小耳染目濡,基本上个个都是人精,察言观色,左右逢源,彷佛从出娘胎起,就是本能。

论理,沈拂砚的身份不太可能嫁给霍骠。但霍二少对她的宠爱明晃晃根本不加掩饰,这种宠爱也许是暂时的,也有可能几年,甚至十几年地维持下去。万一以后生下孩子,前程就不可估量了。港圈豪门里,由一人独自继承家产的情况极少,而庶子女斗倒嫡子的事儿也时有发生。

从前对她心存爱慕的男生,现在都自觉地跟她保持礼貌的距离。

班上的女同学,无论原先心里头是喜欢她,抑或讨厌她,俱都表现得客气疏离。

一方面,她们不会主动招惹沈拂砚,以免得罪霍骠;另一方面,这些女孩子都是富家千金,日后基本也是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做太太,沈拂砚妾身未明,最大可能,就是成为霍骠的二奶,小老婆,跟她们不是一个层次的,对她太过热络,难免掉份儿,搞不好还会得罪日后正牌的霍二太太,得不偿失。

同学、朋友对她态度的转变,沈拂砚了然于胸,毫不在乎。她的性子很有些冷漠狷介,真正重视的人,唯有与她血脉相连的亲兄长。

相比疏远,她更不喜没有距离感的接近。

“学长有什么事吗?”沈拂砚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与来人保持适宜的社交距离。

叶光澜蹙了蹙眉,眼眸垂下,轻声说,“我马上要订婚了。”

他比沈拂砚高一届。学校文艺汇演,沈拂砚作为小提琴手,参与演奏肖斯塔科维奇C小调第八弦乐四重奏,叶光澜是其中的大提琴手。那次合作之后,沈拂砚就频频在校内与他相遇。学校共有30间琴房,需要提前预约使用。沈拂砚并不是每次都约到同一间,却每一次都那么赶巧地碰见叶光澜。

渐渐的,再迟钝,沈拂砚也有些明白他的心意。

她对叶光澜本人没有特别的感觉。

但俊男美女的,单是站一块儿,就无端有些旖旎的味道。而且二人有音乐上的共鸣。合奏时彼此乐器和谐融合,相互呼应,共同交织出复杂而美妙的旋律、和声与节奏,在某个刹那,乐手彷佛连灵魂都达到一种神奇的契合。

两个月过去,叶光澜表白,沈拂砚没有接受,与后来婉拒霍骠的说辞大同小异:高考前只想心无旁骛地学习,不考虑其他事。

“高考之后呢?”叶光澜长身玉立,笑容温柔,并不介怀她的拒绝,抬手轻轻拂过她鬓发。

沈拂砚下意识侧了侧身。

“风吹紫荆树,色与春庭暮。”拈起一片紫荆花瓣给沈拂砚看。二人站在校道边儿一株繁英灿烂的紫荆花树下。他手掌修长,指骨如竹,粉紫色的花瓣捏在他雪白洁净的指尖儿,十分赏心悦目。

原来方才花瓣落在她发间。“谢谢。”沈拂砚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

叶光澜凝神注视她如花笑靥,几乎看痴了。

“拂砚学妹可以告诉学长你心仪的大学吗?”叶光澜出身书香名门,祖父是知名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父母都是各自教学领域里的权威人士。俩人家世存在相当的差距。

他打算报考与沈拂砚相同的大学。有过留学同一所名校的同学之义,再有数年不关乎物质,纯真美好的交往,想必心高气傲,重视学历,自诩为文化人的叶家长辈会比较容易接纳沈拂砚。

叶光澜比沈拂砚早一年参加高考。在前途未卜,一切都难以预测的时候,他下这样的决定,可以说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没有死缠烂打,威逼利诱,而是用光明正大的阳谋去谋求一个与心爱之人的未来。这是个真诚,有修养,有担当的男人。

沈拂砚被打动了。她依旧没有答应,但告诉了叶光澜,兄长沈吞墨为她选定的位于英国伦敦的大学,又劝他,“世事难料,非人力可控,希望学长以后不要后悔。”

不久之后,他们学校举办周年庆典,霍骠作为校友兼社会名流,受邀出席并在大会上致辞,对上台献花的沈拂砚一见倾心。

一语成谶。

“对方是赵家的三女儿。”叶光澜彷佛没察觉沈拂砚的沉默不耐,自顾自告知她订婚的具体日期。赵三小姐的祖父是港某大报社的创始人,父亲在文化厅身居要职。赵叶两家算是门当户对。

没几日就摆订婚宴了,“所以你特地来通知我,是想怎么样呢?打算邀请我观礼,还是要我的祝福?”沈拂砚面露不解。

沈吞墨救回来之后,霍骠就把她接到霍宅,俩人的关系也定下来了,容不得她反悔不甘。这个消息在学校里传播得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自然是得到霍骠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