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通话,沈拂砚握紧手机,隐隐有些不安。
虽然叶光澜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沈拂砚还是察觉他的情绪格外低落。她关心地问了两句,叶光澜没有否认,但不肯在电话里细说。他希望俩人能在月底前见一面,当面详谈,沈拂砚来伦敦,或是他去往美国沈拂砚的学校寻她。他等她的消息。
意思是,见与不见,决定权在沈拂砚手上。
沈拂砚担心叶光澜的同时,只觉进退两难。经历过霍骠的事,她不认为短时间内,她哥会允许她与任何男人交往,让叶光澜来美国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她前去英国的话,她哥肯定放心不下,也不见得会同意。
其实沈拂砚自己何尝不是心有余悸。
霍骠在她的人生,在她的心里面,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无论是好的,抑或是坏的。她暂时没有接受另一个男人的心理准备。况且叶光澜已经订婚,她逃出国的主因,正是不愿成为霍骠与他未来联姻对象的第三者,这时更不可能插足叶光澜和赵端琳的婚姻。
当初沈拂砚模棱两可答应叶光澜,去伦敦寻他,其实是权宜之计,意在安抚住他,不让他为了自己,与家人反目,放弃大好的学业和前程;二是怕他一时冲动,露出端倪得罪霍骠。
但她既然应下,就会兑现承诺,这一面是一定要见的。沈拂砚慢慢在心里盘算怎么跟她哥开口。
大洋另一端的叶光澜却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与自己真心爱慕的女孩在一起的机会。倘若这一次,他继续向家人妥协,回国与赵端琳登记,沈拂砚绝对不会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叶光澜并非毫无准备。他成绩优异,本就有奖学金。英国大学与美国一样,实行学分制度。今年大三,叶光澜已经修满大部分学分,顺利毕业完全没有问题。他专业课的导师非常欣赏他,内定他为自己的研究生,让他参与了几个正在开展的项目,并支付给他一定薪酬。
以前叶光澜当然不将这点儿钱放在眼内。一旦与家里决裂,以伦敦惊人的物价,普通学生单靠奖学金生活都很困难,需要利用课余时机打工挣钱,何况叶光澜出身优越,衣食住行一应都习惯用最好的。仅是生活质量断崖式的下降就能给人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拂砚……学妹。”他微仰着颈,轻声呢喃。
午后的阳光透过头顶的枝叶间隙,在他白皙俊秀的脸上投下片片斑驳的光影,凝重的神情也掩盖不了眼里的向往与渴盼。
年轻人满腔热血,一往无前,以为只要有爱情,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就能应对生活中所有的艰难险阻。
叶光澜为了沈拂砚,心甘情愿承担种种风险,包括失去家人的支持,家族的名望、资源,他已经继承以及将来能继承的巨额财产。
但也许,他如此执着,仅仅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沈拂砚,不曾得到她的人,不曾得到她的爱情,甚至没有一句真真切切的承诺。
世间的事物往往如此,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珍贵。
倘若得到过,品尝过她的滋味,仍然念念不忘呢?
好比沈拂砚之于霍骠。
她是他的爱,也是他的毒,如同最烈性的成瘾药物,附骨之疽般镌刻在他的血肉骨骼。霍骠既无法忍受与沈拂砚分离的痛苦,又戒断不了对她的迷恋爱欲。除了不死不休地追逐她,捕获她,别无他法。
叶光澜是在图书馆前面圆形广场一个无人的角落打电话。
他离开后,旁边一座古老恢弘的希腊复兴风格建筑,从侧面灰白砖墙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两个人。
如果沈拂砚在场,定能认出二人正是日常贴身保护霍骠出行的保镖。其中一人摸出手机拨打老板的号码。
“在哪?”男人声音十分冷漠。但电话拨出不到两秒就被接听,已很能说明问题。
保镖不敢耽误,立刻报出沈拂砚所在城市以及就读的高校。
……
沈拂砚犹豫了一晚,还是没想好怎么把叶光澜的事告诉沈吞墨。
第二日一大早,沈吞墨先将沈拂砚送到离她上课的教学楼最近的图书馆,“上完晚自习,阿锡来接你回家。”
沈吞墨将幼妹保护得滴水不漏,从来不曾掉以轻心。他有事不能亲自接送,就托付给最可信赖的人。
他帮沈拂砚将几缕夹入衣领的头发拔出来,轻轻捋顺,“哥很晚才能回家,小砚晚上自个儿先睡?”不知怎么的,今日分外不舍得她,抬手留恋地摩挲她漂亮的小脸。
沈拂砚摇头,“我要见到哥才能安心睡觉。”
沈吞墨喉结滚了滚,俯身吻在她光洁的前额,“好,”呼吸有些不稳,低沉微哑的声线透过胸腔,鼓荡出性感的颤音,“那乖宝宝今儿晚点儿睡,等着哥?”手指从脸颊滑去她颈脖,指腹细细地抚触她纤细微动的脉搏,对妹妹的爱意磅礴深沉,掌控了他整个心神。
“嗯。”沈拂砚笑着抬头朝他瞥来,杏目潋滟流光,彷佛漫天繁星都撞入她的眼瞳。
所有无从追踪的情绪,在这一刻,开出了花。
第113章 | 0113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进来,马上。不然老子给你的锡哥开瓢。”
第一百一十三章 ? “进来,马上。不然老子给你的锡哥开瓢。”
沈拂砚不像大部分学生,课后仍留在教室或图书馆,往往能呆到十点、十一点。任务紧张的时候,凌晨一两点校园里还灯光通明。兄妹二人的住所环境幽静,她每晚八点五十分就准时离开学校,回家里学习。
刚出图书馆,刘锡的电话就来了。
“拂砚妹妹,是我。”刘锡语速略急,待她的态度跟往常一样温和,“你稍微等一会儿。”平日这个点儿,但凡沈吞墨无法亲自来接,刘锡已经在教学楼或是图书馆外头候着沈拂砚了。怕沈拂砚见不到自己着急,“你别急,别乱跑。刚跟别人的车剐蹭上了,我麻利儿把事儿处理完就进去找你。”
“我出去跟你汇合。”沈拂砚觉得刘锡和她哥都小心太过了,“学校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到处都是学生,灯全开着亮堂堂的,很安全,跟白天没区别。”况且校内有巡逻的安保人员,设置了安全监控系统,师生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也成,”刘锡也想早点儿见到人,不然心里总是不踏实,“别走小道,挑人多的地方走,有事儿立马打给我。”
因为对方车太壕,加长车型劳斯莱斯Silver ? Spur,在美国都不多见,刘锡原本犹豫不决,这时决定还是私了算了。报警,向保险公司报案,还得等交警认定责任,由保险公司定损,谁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钱哪有拂砚妹妹要紧。
他又细致地嘱咐了沈拂砚两句,才挂断电话。
一抬头,刚才还笑嘻嘻,吊儿郎当地歪靠着车身的东南亚裔男子面无表情地斜睨过来,目光冷漠、残忍,像毒蛇一样没有半点儿温度。
刘锡心生警觉,全身的肌肉一下绷紧,手小心地摸向怀中放枪的位置,后腰一疼,已悄无声息地顶上一件冰冷的东西。
熟悉的硬度和质感让刘锡汗毛直竖,肾上腺素瞬间分泌。他完全没察觉后面持枪的人是何时靠近自己的。
东南亚男子身形往旁边一闪,露出黑漆漆的车窗,路灯的光一点儿都照不进去,显然是使用了单向可视玻璃。
尽管如此,刘锡还是立刻意识到里面有人。那人的目光透过车窗玻璃瞥来,彷佛挟裹着什么如有实质的力量,落在身上,压迫感强到无法忽视。
练武之人五感很强,刘锡听见他笑了一声。
“……还挺尽心,”霍骠瞧他倒顺眼起来,懒洋洋地吩咐,“那就捆着吧,让他全须全尾。” ? 原本是要用御骨术将人胳膊腿的关节全给卸了。受罪不说,弄不好会给肢体留下不可逆转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