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夜微微偏头,显然没明白钟离楚楚的意思,她真的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上,显然没法沟通。
祝满枝对宁清夜很了解,见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的闲聊,趴在门口探出脑袋瓜:
“小宁小钟,许公子一时半会肯定下不来,咱们先去逛吧。”
钟离楚楚很想与许不令重逢,不过看目前情况肯定是没机会了。因为师父的馊主意没用,此时也不想回去见师父,便来到了船舱里坐下,想看看许不令的朋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小画舫顺流而下,四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家在桌案两边落座,宁清夜和满枝坐在一起,钟离楚楚虽然不认识松玉芙,不过礼节规矩还是懂,不想冷落的这位文文静静的姑娘,便坐在了松玉芙身侧。
松玉芙出身书香门第,性子比较内向,和陆夫人等豪门贵妇打交道还知道分寸,遇上江湖女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明显有几分拘谨。
祝满枝话多又自来熟,很热情的帮忙倒茶,嬉笑道:
“芙宝,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生分。”
“哦……”
松玉芙温婉一笑,思索了下,又好奇询问:
“为什么叫我芙宝?”
祝满枝眨了眨眼睛:“许公子这么叫,私下里把我叫枝宝,然后也叫你芙宝。”
宁清夜蹙眉思索了下:“瞎说,许不令从来没这么叫过你。”
“……”
满枝儿表情一僵,顿时不高兴了:“私下里,你肯定不知道,你才来几天呀,我可是和许公子一起好久了。”
宁清夜只是直,不是傻,听得出字里行间的挑衅意味,轻声道:
“我又不是没私下里和许不令待过,在长安的时候,他还说你傻头傻脑,让我多照顾你。”
!!
祝满枝自是想不到宁清夜也会骗人,小眉毛顿时皱了起来:
“许公子真这么说我?”
宁清夜没有答话,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虽然不像大家小姐那边柔婉,但动作依旧很养眼。
钟离楚楚看得出宁清夜在欺负满枝,含笑插话道:
“许公子私下里可曾提起过我?”
宁清夜想了下:“说遇到过你,然后就没了。”
祝满枝认真点头。
“……”
钟离楚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很复杂。
松玉芙可不像看起来那么傻白甜,瞧得出三个姑娘对待许不令的不同态度,她不想在竞争对手面前聊男朋友,便岔开话题道:
“几位姑娘都是江湖侠女,我自幼待在长安,经常听人说起江湖事,一直好奇来着,江湖肯定很有意思吧?”
提到这个,三个姑娘反应各不相同。
祝满枝从来没真正踏入江湖,对于江湖的印象都在说书先生的话本里,自然很是喜欢,回应道:
“可有意思了,不过得武艺好才行,武艺不好照样潇洒不起来,得找个厉害的靠山傍着,就像大宁姐这样的,当然,许公子这样的最好。对了,大宁姐去哪儿了?”
宁清夜自然不知道师父被欺负的站不稳,正躲在小黑屋里怀疑人生,摇头道:“可能有事吧……江湖哪是你说的这般简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不只是说说。”
松玉芙经常听见这话,好奇道:“混江湖很难吗?”
第十六章 四个姑娘(下)
宁清夜向来独来独往,很少和这么多同龄女子坐在一起,想了想,便开口道:
“很难。我娘当年就是江湖上的侠女,和我一样在江湖上闯荡,想着快意恩仇什么的。可江湖人大半都是阴险小人,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若不是为了报仇,我和师父宁可一辈子待在山上。”
松玉芙想了想:“人皆不易,其实在京城做官也一样,整天谨小慎微也挡不住无妄之灾,可能只是私底下说错一句话,便一辈子都没法翻身……”
钟离楚楚对于这些,摇头笑了下:“中原再难,至少吃喝不愁,你们没去过关外,只要去看过一次,便会觉得这里和神仙住的地方一样。”
三个姑娘都是在中原长大,而且家境也不清贫,对于钟离楚楚的话自然有些不解。宁清夜想了下:“关外听说很穷,吃不饱饭?”
钟离楚楚叹了口气,看向街道上的些许乞丐,稍微回忆了下:
“吃人。我出生在西域一个小部落里面,也记不得有多少人,反正不大,整天和附近的几个小部落抢水抢牛羊。后来有一次来了一群马匪,把部落里的男人都杀了,女人集中起来,年纪大的杀了,能干活儿的绑起来,就拉倒附近的城里面去卖……”
松玉芙眉头一皱:“官府不管吗?”
“连朝廷都没有,没人管。当时我才几岁,和其他几个小孩子一起,和狗一样被关在铁笼子里,拉倒市场上面当奴隶卖,因为长得瘦还没人买,后来还是中原的人贩子瞧见了,把我买了下来……”
钟离楚楚轻声细语诉说着往事,并没有什么悲伤,反而带着庆幸。毕竟她至少现在还像个人一样活着,而和她一起关在铁笼里的几个小孩子,现在可能在最不见天日的地方干着人难以想象的事情,也可能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松玉芙和祝满枝在温室中长大,根本没法想象关外的人间炼狱,听的有点揪心。
宁清夜心智要稍微成熟一些,除了轻声一叹,其实也没有太多看法,毕竟这世道就是如此,不是所有人都是人。
钟离楚楚轻声诉说着关外的乱象,发觉三个姑娘情绪有点沉重,知道自己说的东西影响气氛,便停了下来,笑着看向窗外:
“还是江南好,小时候做梦都想象不到世上还有这么安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