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凇算是楚地年轻一辈第一人,此次帮曹家撑场子也是他带的头,此时脸色明显很难看。
林雨凇敢找陈道子单挑,对自己实力很有自信,可自信归自信,江湖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和陈道子、许不令打是切磋,最多输了丢个脸。郑玉山没陈道子厉害,但现在可是来真的,一个不留神便是当场去世。林雨凇再自信,也没自信到生死相搏能毫发无损杀了郑玉山。
好在打鹰楼不是直接过来灭门的,此时还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站在百步外安静等待。
曹家这边的各房青壮已经抵达,当家的曹氏两兄弟尚未露面。而曹家庄周边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江湖客,为了不引起误会或者被殃及池鱼,都站在极远处的矮山树林间观望。
许不令和宁清夜快步赶到曹家庄附近,路过一个凉亭,亭子里站了几个看热闹的江湖人,正在小声交谈:
“曹家这次怕是完了……”
“郑玉山不少朋友死在朝廷手上,今天他带头过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听说曹家当了朝堂的鹰犬,怎么不叫官兵过来……”
“船帮应该是被打了招呼,渡船都停了,岛上只许出不许进,捕快根本过不来。再者来百十个捕快也没用,郑玉山一个人都能杀穿,还是得看曹家自己了……”
……
许不令听见这些交谈,看向了旁边埋头赶路的宁清夜:
“宁姑娘,宋英的事儿,你可知晓?”
宁清夜面色凝重,从隐蔽处前往大牌坊,轻声道:
“听说过,是曹渠简的不孝子,原本是曹家的少主,后来投靠了官府。曹老前辈好像也是因为此事才举族退出了江湖,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曹老前辈绝不是朝廷走狗,在江湖上德高望重,江湖事江湖人自己解决,今天即便有能力叫官府帮忙,也不会那么做。”
许不令听见这话微微摇头。江湖和朝廷从来泾渭分明,有些江湖人被抓严刑拷打,都宁死不和官府合作,连对手的情报都不透露。说好听点这叫江湖规矩和气节,但形成这个规矩的原因,无非是江湖势力多半不干净,走私、行凶、收保护费等等,光靠开武馆押镖挣的那点银子根本做不大。
而江湖人谋生的手段,恰恰是朝廷严令禁止的,投靠官府告密就是断江湖人财路,被报复杀全家太正常,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个规矩。
当然,朝廷也不全是正确的一方,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不在少数,心怀天下的江湖人更多,不向贪官污吏妥协也没错。
许不令思索了下,开口道:“我也是朝廷的人,不能把和朝廷合作的人全就视为走狗。”
宁清夜摇了摇头:“江湖人都有案底做不了官,能飞黄腾踏多半是背信弃义出卖亲友立功,而且自己人杀自己人远比朝廷的官吏下手狠毒,这不叫走狗叫什么?”
许不令想了想:“想投靠朝廷飞黄腾达,不一定非得出卖朋友,出卖色相也是可以的。”
“……”
宁清夜显然没心思在这时候让许不令调戏,认真道:“江湖人投靠朝廷必然会背信弃义,就比如我,我杀过狼卫,若是知道此事的朋友投靠朝廷做了官,他抓我还是不抓我?抓我是背信弃义,不抓我是对朝廷不忠渎职,里外都不是人。所以江湖人的事儿从来都是自己解决,曹老前辈若是找官府做靠山,在江湖就是众叛亲离。”
这个解释很到位,许不令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江湖也没什么意思。”
宁清夜一向话不多,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细究,来到牌坊附近停下了脚步。
许不令还不想露面,站在一颗大树后面,观望着事情的发展。
数百人站在牌坊下,安静的针落可闻,只有火把偶尔爆出的脆响声,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人群才分开了一条道路。曹家的二当家曹渠易穿着员外袍子从庄子里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剑匣,依旧和颜悦色带着微笑,走到人群前面,对打鹰楼众人道:
“各位久等了,家兄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听闻郑掌门登门求一串剑穗,我曹家已经退了江湖,留着剑暴殄天物,这把家传的湛卢剑,便交于各位,还望郑掌门能为其寻一良主。”
此言一出,满场嘈杂,连打鹰楼众人都有些错愕,彼此交头接耳交,常侍剑更是目光火热。
林雨凇直接急了,转身就开始阻拦:“曹前辈万万不可,此剑岂能赠于一群江湖贼子……”
许不令对于众人的反应并不奇怪,湛卢、承影、照胆等传世名剑,整个天下间都没几把,他腰上这把照胆剑,是肃王和肃王妃寻遍天下花了不知多大力气才求来的,四大剑学世家中也就曹陆两家有,祝家的剑被朝廷收缴藏在了天子内库,唐家则是求了百余年都未曾得手,可见其有多贵重。
打鹰楼过来只是要一串剑穗,曹家直接把剑都给交出去,明显客气过头了,连宁清夜都看不下去,轻声道:
“此剑在曹家祠堂供了数百年,历任家主都舍不得拿来当兵器用,岂能就这么交出去?”
许不令拿起自己的剑看了看:“你想不想要?”
宁清夜一愣,蹙眉道:“宝剑遇良主才能不辱其赫赫威名,我哪里当得起,给我我都不敢拿。”
许不令觉得也是,轻笑了下没有多说。
第五十五章 背信弃义(143/449)
打鹰楼众人嘈杂片刻便又恢复了沉寂,站在前方的郑玉山,抬手抱拳:
“此剑郑某配不上,也不想要,今日前来只为两件事,一是曹家前朝得来的那串剑穗,二是曹家长房的九颗人头,缺一不可。”
“哗――”
此言一出,牌坊外的江湖人顿时恼火,有的直接骂出声。
宁清夜面色温怒:“曹家长房加上曹老前辈一共就九个男丁,打鹰楼果然是为了杀人来的,剑穗交出去都不要,实在欺人太甚。”
许不令也轻轻皱眉,他以为打鹰楼只是为了一串剑穗,这要把人家长房杀绝,实在是太过分了,曹家能答应就见鬼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曹家众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曹渠易依旧带着微笑,不过淡了几分:
“郑掌门,我曹家虽然退出了江湖,但功夫底子还在,不可能站着让人砍,望尔等适可而止。”
郑玉山淡淡哼了一声:
“便是因为你曹家退出了江湖,我打鹰楼才没有要你们全家老小的性命,但长房一系男丁必须死。曹渠易的儿子曹英,背信弃义卖友求荣,投靠朝廷成了缉侦司主官之一,十年来多少人家破人亡你曹家应该清楚,当年铁鹰猎鹿,楚地多少帮派是怎么被攻破的,你曹家想来也清楚。冤有头债有主,这些命债我只让曹家长房来还,你们若是不知好歹,我打鹰楼不介意多加几条人命。”
曹英被朝廷赐了国姓,但这件事儿还是有不少人知晓。
林雨凇知道曹家在这件事上理亏,开口道:“郑前辈,曹英一人所为与君山曹家无关,曹渠简前辈已经将其逐出家门,并举族退出江湖给了一个交代,你们应该去找曹英的麻烦。”
郑玉山提着剑,往前走了几步:“纵容包庇养了只白眼狼,害死无数敬重曹家名声的知己朋友,事后逐出家门,一句退出江湖便想消了往日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