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了左右,祁雁在那太监面前蹲身:“你就是瑞王在宫中的内应?”

太监一语不发。

“为何不说话?”祁雁不解,“你若求情,我便放你一命,此番我能顺利进京,瑞王帮助良多,你既是他的人,我也不会为难你。”

青书仍未抬头,而是一叩至地:“范青书以色侍君,承欢献媚,欺君罔上,为虎作伥,罄竹难书,但求速死!”

祁雁愣了一下:“范青书?”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不过也只是略有耳闻。

他不太确定道:“你莫非是……那位十七岁高中探花的探花郎,范青书?”

青书并未回答。

他这反应更加坐实了祁雁的猜测,他不禁有些愕然,因为那位少年探花郎,应该早已死了才对。

那是季渊即位后第一届科举,也是他在位期间唯一的一届,皇帝钦点的探花,却又亲自撤了,原因是有人揭发科考中有人作弊,而那位作弊的学子正是范青书。

当时科考舞弊风波闹得沸沸扬扬,牵连甚广,负责主持科考的吏部一众官员皆被革职,至于作弊者本人范青书更是让龙颜大怒,杖责之后不治身亡。

今日却告诉他,范青书……还活着?

并且净身入了宫,成了季渊的贴身内侍?

……何其荒唐。

祁雁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季渊一定是在殿试时看到了范青书的容貌,想将他留在身边,可既点探花,日后自是一路晋升平步青云,季渊需要的不是满腹经纶的臣子,而是能供他亵玩的男宠。

至于科举本身,也不过是他排除异己的工具,所有中举者九成为内定,而范青书只是个偏远县城靠真才实学考进来的穷酸学子,怎样拿捏他全看皇帝心情,皇帝说他作弊,他就是作弊,既能让他假死收进后宫供自己玩乐,又能借此机会大做文章,换血京中官员,翦除异党,何乐不为?

人命轻贱如草芥,范青书本人境遇如何,谁又会在意。

祁雁沉默半晌,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许久才道:“你……”

“奴婢冲撞龙颜,罪无可赦,但求速死!”范青书冲他磕头,额头一下下磕在青石地面上,很快便磕出了血迹,“求陛下赐死,赐奴婢凌迟腰斩,死无全尸,扔进荒山野狗分食!”

“……你这又是何苦?”祁雁向他伸手,强行将他扶了起来,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找不出一字半句。

还是只得道:“来人,扶他下去休息。”

范青书突然抬头,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已是双目赤红:“求陛下赐死!家母因奴婢科举作弊,椎心泣血,悬梁自尽!家父遭邻里唾骂,击鼓鸣冤,却被官府杖责之后丢出门外,病死街头!奴婢已无颜苟活于世,日日承欢帝榻,只待昏君身死,新帝当立,便于九泉之下向父母谢罪!”

他说着,竟然来抢祁雁的刀,祁雁当机立断,直接点了他的穴道。

两个士兵上前来,直接将范青书扛起,找地方安置他,范青书死死瞪向祁雁的方向,脖子上青筋暴起,目眦欲裂:“陛下!为何不杀?!”

嘶喊声渐渐远离,祁雁背过身去,不愿再看。

手下的士兵见了这一幕,也有些目不忍视,许久才开口问:“您……为何不成全他算了?”

祁雁看了他一眼。

对方立刻低下头去:“属下多嘴。”

“该死的是季渊,而不是他,”祁雁叹了口气,“早知道季渊行事荒唐,没想到竟荒唐至此,也是让我大开眼界。”

“那……咱们现在该干什么?”

“事已至此,”祁雁抬脚向前走去,“先去找夫人吧。”

第121章 第 121 章 夫人在特意等我?

祁雁离开皇宫, 先找地方换了身衣服,清理干净身上所有的血迹,重新束了头发, 向手下人问清楚苗霜的所在,一路往酒楼而来。

之前跟随苗霜一起行动的士兵中正有两人在酒楼门口站岗, 祁雁问其中一人道:“大巫可还在?”

“回将军,大巫一直在楼上等您。”

听到这话, 祁雁不禁放心下来,唇边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点笑意,他按捺着雀跃的心情快步上楼,就看到

本该安静的酒楼二楼正人满为患,所有的桌子都被他手下的士兵占领了,人手一把叶子大小的纸片,正玩得不亦乐乎。

离楼梯最近的人率先发现了祁雁的身影,猛地站起身来,把叶子牌藏到身后, 一抬头一挺腰:“将军!”

这一声“将军”惊动了所有人,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收起了打到一半的叶子牌, 集体起身,个个站得板正笔直,装作无事发生。

不知是谁太过慌张,不慎将几张叶子牌掉落在地。

祁雁弯腰捡起那几张画着小人和字的纸片,环视众人:“让你们保护大巫的安全,你们就在这里给我玩这个?”

“这……大巫好像也不需要我们保护啊, ”一个士兵小声说,“我们这一屋子的人,在大巫手下活不过半刻钟吧。”

“还敢顶嘴?!”

那士兵立刻低下头去。

正抱着胳膊缩在角落, 已经快要睡着的苗霜听到动静,打着哈欠苏醒过来:“行了,还不是你去得太久,你手底下的人缠着我问东问西,把我问烦了,才寻了些叶子牌给他们解闷取乐。”

他说着站起身来,把捏在手里的一把叶子牌扔在桌上:“这小小纸片在京中风靡一时,确有几分乐子。”

一听到叶子牌是苗霜寻来的,祁雁的态度立刻缓和下来,把那几张纸片还给了手下士兵:“闲时解闷尚可,切莫玩物丧志,否则,军法伺候还不快滚?”

士兵们一窝蜂地跑了,苗霜看着某个朝他走近的人,从头到尾将他打量了一遍,挑了挑眉:“我记得将军进宫前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吧,怎么还特意换了一身行头来见我?哦,不对,或许该改口叫你‘陛下’?”

“倒也不必,”祁雁停在他跟前,“杀了人,身上难免沾血,何况还是季渊的血,想必夫人不喜,便换了。”

顿了顿,又问:“季渊已死,蛊王血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