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鬼神之说不可信啊,”青书急忙扶住他,“祁雁已死,那颗头颅您还亲眼见过,怎么可能有厉鬼呢,依奴婢看,八成是这剑南节度使胡言乱语……”
“正因为那颗人头朕亲眼见过!”季渊一下子抬高音量,那颗装在盒子里的可怖头颅仿佛还在眼前,“祁雁身首异处,死也不得安息,他恨朕,所以化作厉鬼来找朕索命!青书,这厉鬼定是祁雁!”
青书被他死死攥住双手,力道之大,捏得他手腕生疼:“陛下,这……”
季渊又想起什么,猛地松开他,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公文:“祁雁带走了剑南的兵……祁雁要反,祁雁要找朕索命!”
“……陛下,”青书安抚他道,“剑南节度使只是说,那无头厉鬼将他砍成重伤后离去,麾下兵马还在,什么呆若木鸡不通人语……剑南之前遭逢大疫,许是疫病留下的后遗症呢,他怕不是在为自己治疫不力开脱。”
“是,是吗……”季渊跌坐下来,惊悸的心跳激如擂鼓,“当真不是祁雁的鬼魂来找朕索命?”
青书来到他身边,用袖子帮他拭去额头冷汗,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按揉:“陛下可是近日又做噩梦了?”
季渊叹口气,闭上眼睛:“朕以为杀了祁雁,就能过上安生日子,可谁成想,自从祁雁身死,闯进梦里对朕纠缠不休的频率却不减反增,朕每每梦到被他一刀捅进心口,惊惧醒来后便心悸连连青书,你说祁雁为何总缠着朕不放?”
“何太医给开的方子可是又不管用了?”青书道,“依奴婢看,陛下是操劳过度,奴婢将安神香给陛下点起来吧。”
季渊点了点头。
青书打开香炉,清理了内中香灰,将一烛安神香点燃,袅袅幽香在寝殿内飘散开来,季渊很快就觉得心悸缓解了不少。
他紧锁的眉头慢慢放松:“青书,把圣蛊拿来给朕看看。”
“是。”
青书从床下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小心交到季渊手中。
季渊打开盒子,白玉般的圣蛊正在食用前些日子刚添进去的药草,他轻轻摸了摸虫子的背甲,圣蛊也伸出触角,亲昵地触碰他的指尖。
“这圣蛊当真很喜欢您呢,”青书笑道,“可见,您确为圣蛊认可的万世明君。”
“是吗,”季渊盖上盒盖,“既然如此,祁雁为何要与朕作对?”
“祁雁逆贼,贪得无厌,嫌您给的赏赐不够多,犯上作乱,谋图皇权,陛下待他已然不薄,是他自己不知感恩。”
“你说得对,”季渊的目光渐渐清明起来,“可若他真的化作厉鬼,率阴兵来找朕索命,朕又该如何?”
“这……”青书有些为难,“奴婢一介宦身,不敢妄议。”
“说,朕赦你无罪。”
“奴婢认为,陛下不妨再等等,剑南节度使所言实在令人难以信服,祁雁若真率兵谋反,不日之内必有动向,若什么动静都没有,可不就说明文书内容是假,此人借鬼神之说掩盖自己治疫不力之失,欺君罔上,当斩。”
季渊琢磨了一会儿,缓缓拉过他的手,细细摩挲:“也罢,那朕就听你的,再多等几日。”
“陛下近日操劳太过了,还是保重龙体为上,”青书又道,“何太医开的方子却也不管用,陛下不妨再换个太医来瞧瞧。”
“不必了,”季渊有些疲倦地闭上眼,“朕这梦中惊悸之症,自幼便有,看了多少太医也不见好,你陪着朕时,朕便觉好过些,今夜也给朕侍寝吧。”
“……是。”
季渊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来了梁州失陷的消息。
据梁州传来的急报称,他们被一伙不明之物袭击,甚至没人看清袭击他们的究竟是不是人,只有鬼魅般出现的黑影,这些东西毫无声息地接近,势如破竹,梁州驻军想要抵挡,刀砍下去,却伤不到它们分毫。
本就惶惶不可终日的季渊一听此言,顿时方寸大乱:“朕就说是祁雁的鬼魂!”
“陛下,奴婢还是不信这世上真有鬼神……”
季渊却不想再听他说话,直接打断了他:“剑南可有新消息传来?”
青书摇了摇头:“没有。”
“出蜀之路只有一条,沿途州县可有看到大军出山?”
“并未有人上奏……”
“可有粮草调动?”
“……也未曾听闻。”
“没人看到兵马粮草调动,梁州却破了,不是阴兵借道是什么?!只有鬼魂才不需要吃饭!”
“这……”
“是祁雁……”季渊用力闭眼,浑身剧烈颤抖,“是祁雁带着万千阴兵来找朕索命了!”
“陛下,这也许……”
“不行,他已经打到了梁州,再往前一步就是晏安城了!给朕拦住他,给朕拦住他!”
“陛下……”
“朕手下还有多少兵力?”季渊蓦地看向青书,“祁雁带了多少人?”
“剑南传来的急报上说,剑南四万驻军皆出现了类似失魂的症状,”青书道,“您手中禁军,共计十五万人。”
“四万,四万……”季渊焦急地在殿内踱步,“你说,朕派多少人能拦下他?”
“奴婢不知。”
“没用的东西!”季渊呵斥道,“你去把那个谁,把那个姓谢的将领给朕叫来。”
“谢将军……三年前就已经被您杀了。”
“什么?”季渊愕然,“那还有那个姓贺的……”
“贺将军半年前也被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