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鸿飞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看向旁边左顾右盼装作自己很忙的赵戎,终于回过味来了,眯起眼睛:“哦我明白了,姓祁的你是假死,一招金蝉脱壳逃脱狗皇帝的监视,你胆子可真大啊!你逃就逃了,居然还敢在老子面前现身,你就不怕老子一刀宰了你这个欺君罔上的逆贼!”

雪亮的刀刃架在了祁雁的脖子上,明晃晃的,窄窄一道光反射上他的脸,那唇边的笑意却不减分毫,更没有半分惧色:“大人并不当祁某是逆贼,又何必杀我。”

“……什么玩意?”彭鸿飞隐约回想起自己某天在酒桌上说过的话来,神色惊疑地看向赵戎,“你们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戎、姜茂、孟永良,他们都是我昔日的部下。”祁雁道。

“部下?”彭鸿飞瞬间反应过来这个词的含义,“雁归军?”

祁雁点了点头。

“……格老子的,”彭鸿飞被气笑了,“你们几个,在老子的军营里埋暗桩呢!亏老子那么信任你们,跟你们掏心掏肺,把你们当成志同道合的朋友,你们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

赵戎心虚得直挠脸,祁雁却依然气定神闲,他轻轻推开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大人又怎知我们不是志同道合呢?”

彭鸿飞警惕地看着他:“什么?”

祁雁:“兔死狗烹,唇亡齿寒,大人深知这个道理,才私自募兵,以备不时之需,不是吗?”

听了这话,彭鸿飞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抽搐起来,握刀的手紧了又紧,好悬才忍住没一刀砍过去,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姓祁的,你就不怕老子传信给京都,向陛下揭发你没死?”

祁雁的语调不卑不亢:“和我还活着的消息一并传到陛下耳中的,一定是你剑南节度使私募兵马四万之事。”

彭鸿飞:“……”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胶着起来,赵戎在旁边小心观战,心想要是姜茂在这就好了,还能跟将军打个配合。

至于他自己就算了,他怕哪句话说得不对,直接导致两人谈崩。

他在内心祈祷老天保佑,或许是上苍听到了他的祈求,两人僵持许久,彭鸿飞终于慢慢收刀入鞘:“说吧,你来找我,目的为何?”

祁雁:“大雍近些年来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大人体恤百姓,故发布募兵令收容各地来蜀中逃难的流民,实乃义举,可天不遂人愿,又降大疫于剑南,节度使一要平疫,二要养兵,想必早已入不敷出,捉襟见肘。”

彭鸿飞冷笑了一声:“祁将军被一纸诏书发配到黔地,倒是对我蜀地的现状了解得一清二楚,你现在一介白身,甚至都不算是个活人,难道有办法解我燃眉之急?”

“若是没有,祁某就不会跑这一趟了。”

“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大人只需将这四万私兵借给我,”祁雁微笑道,“人一走,军需开支立减,自可解大人军费短缺之急。”

彭鸿飞一脸错愕:“哈?”

“我要借大人的兵起事,若事成,好处自然少不了大人的,即便事败,大人也能独善其身,私兵既不在你手中,谁又能证明你做过私募兵马之事?即便是上面查下来,没有人证物证,也定不了大人的罪。”

彭鸿飞:“……”

“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第107章 第 107 章 我家夫人还饿着肚子……

“你……”彭鸿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直用手指他的鼻子,“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似是在寻找一句不那么脏的骂词, 气得脸都憋红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

祁雁谦虚一笑:“大人谬赞了。”

“……老子没在夸你!”彭鸿飞怒气冲冲地转身,一屁股坐回到座位上, 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你真当老子傻?这兵一旦到你手里, 还能回得来吗?你若事成,真当上皇帝,定要削我的兵权,万万不可能把人还给我,你若事败,那这些人更是死得一个不剩了!姓祁的,你说你到底是借,还是抢?!”

“随便大人怎么想,祁某只要一个结果。”

“……”

彭鸿飞气不打一处来, 他当了这些年的剑南节度使,什么人没见过, 却还真没见过像祁雁这么理直气壮空手套白狼,还让人没办法立刻拒绝的。

别说,他提出的条件当真有些诱人,现在的大雍已是强弩之末,局势危如累卵,天子昏庸, 奸臣当道,迟早有一天会四分五裂,真到了那一天, 可就积重难返,再难挽救了。

到了那时,大雍内部自顾不暇,外敌必定入侵,剑南与西蕃南照接壤,纵然这些年西蕃与大雍还算和平,可未必不会落井下石,西蕃大军若是打过来,靠他这点兵马可真不一定挡得住,且不论剑南百姓怎样,他这个节度使首先要当到头了。

就算不提那些后事,放眼当下,他也的确快要拿不出军费了,剑南大疫,他向京都上报了多少次,求了多少次拨款赈灾,消息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他自掏腰包治疫,哪还拿得出多余的钱练兵,现在都在后悔当初收容了太多流民,最近实在没钱,只得去手底下那些贪官身上找,可这些家伙被他收拾了几次,也是越来越精了,想抓到他们的马脚越来越难。

若非有苗疆圣子出山相助,这疫病还指不定治没治住,情况定比现在更糟,不论怎么说他都欠人家一个人情,现在他“借”了这兵,就算还上了这人情,还能解军费短缺之危,怎么看都不亏啊。

彭鸿飞:“……”

狗日的,他损失了四万兵马,亏得老祖宗都要从坟里爬出来给他一耳屎,他居然觉得自己不亏?!

真是被姓祁的套进去了!

彭鸿飞面色难看至极,过了许久才咬牙道:“这兵,我可以借给你,但你凭这四万兵马就想打赢季渊的十五万禁军,未免太天真了些,我借你人,是让他们跟着你赚军功,可不是让他们平白为你送死的!”

“这一点大人尽可放心,祁某还没自视甚高到觉得靠这点人就能拿下晏安城,”祁雁冲他一抱拳,“如此,我先谢过大人。”

彭鸿飞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听姓祁的这意思,他还有底牌?

该不会是要调远在塞北的雁归军吧?但听说雁归军现在的将领,以及灵州节度使全部是季渊的人,对季渊掏心掏肺的忠诚,祁雁想越过这些人调兵,不可能吧?

可不动雁归军,他还能去哪里搞人?

理智告诉彭鸿飞不要过问太多,若这位真是未来的皇帝,自己知道的越多,以后死得就越快,于是他咳嗽一声:“那行吧,你来过的事我会帮你隐瞒,只要你在剑南,我能保证消息不会传到季渊耳朵里,至于你离开剑南以后如何,那我就管不了了。”

帮到这份上,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祁雁若还想要更多,他非得一刀砍了他不可。

祁雁开口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