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病房一时安静无声。李清怔怔的,闻臻则一言不发。闻小屿怕两人不高兴,又开口,“对不起,不该瞒着你们。”

他小声道歉,李清握紧他的手,勉强牵出一个笑,“没关系。”

她反复说没关系,温声安抚闻小屿。闻小屿坐在床上,小心看一眼他哥,见闻臻也一直看着他,目光沉沉,看不清情绪。

闻小屿知道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他想妈妈很伤心,闻臻也一定很生气。

每一次他都没有选择信任他哥,即使他真的很想这样做。如果其中没有参杂爱意,他当然想依赖和撒娇。

可他心有所图,便受了缚,囿了界,从此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李清是最紧张的那一个。她再三确认闻小屿的病情,还带他做了全面身体检查,这才把人带回家。

晚上闻小屿一个人在练舞房练基本功,他练了一身汗,坐在垫子上休息。百岁在偌大的别墅里天天到处游荡,这会儿溜到练舞房里,在闻小屿脚边趴着。

闻小屿抱起猫,倒在垫子上,倒望着落地窗外花园的景色。像是特意想为他留出空间,妈妈没有像从前那样来找他说话,没有再总迫切地希望他能敞开心扉。

他想,妈妈也变了。

练舞房的门哒一声响,闻小屿看到闻臻走进来。他一下从垫子上坐起,百岁跳到一边。闻臻关上门来到闻小屿身边,也不讲究,顺着就在垫子上坐下。

他还没开口,闻小屿就先一步开口,“你别生气。”

那模样真像个小孩子,闻臻也是气笑,“我生什么气?”

闻小屿低着头,“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闻臻抬起他下巴,“你觉得自己的身体也不重要吗?”

“没有。”闻小屿说,“我一直在吃药,也在看心理医生。”

“可你到现在都没有好。”

我原本已经好了。闻小屿心想,可你一说要走,我就又疼了。

他也意识到即使再挣扎也没用。当分离成为生理的痛感,面对自己便已迫在眉睫。

空荡荡的练舞房里,镜中是遥远的天际和园中错落的花草,猫在地板上漫步,两人对面而坐,呼吸交错。

闻臻说,“你宁愿把自己憋出病,也不愿意和我说一句心事。”

“心事......”闻小屿心口酸涩,情绪翻涌,“我没多少心事,所有心事......就是想你。”

闻臻微微一怔,看着闻小屿。闻小屿垂下眼不敢看他,刚才控制不住把心中的话吐露就已是极限。他还想说我不想和你分开,迟迟不愿意回首都也是想再和你待久一点。自从那天你扔下戒指走了以后,我就......

我就病了。可闻小屿没有说出口,他不想博取闻臻的同情,尽管他知道他把自己折腾得可怜不像样,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支撑不下去。

到头来他只有落在闻臻身上,才能稳定地扎根而下,汲取养分生长。

一只温暖的手抚过他的耳畔。闻臻低头靠近过来,声音低沉,“等你这么久,才等来你的真心话。”

闻小屿笑一下,那笑却是苦涩,温润的眼中盛着点水光,一时默然。闻臻把人抱进怀里,闻小屿的身体柔软,每一次靠近闻臻时的身体语言都充满信任和依赖。

那是无数次无声倾诉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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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再一章就完结了

58 番外:十年前的某一天

【闻小屿十岁】

小学放学,校门口拥挤喧嚣,胡春燕骑着电动摩托在人群里找到杜越,把人拎上车坐着。

杜越穿着洗旧的白T恤,短裤球鞋,背着卡通书包,坐在胡春燕的后座上,“妈妈,今天舞蹈班要交学费了。”

胡春燕不耐道,“又交?上次不是交过了吗?”

“这个月的还没给呢。”

“喜欢什么不好,非喜欢跳舞。”胡春燕边开车边训杜越,“别人家小孩都没你这么费钱!天天也不知道你学了些什么名堂出来......”

杜越一声不吭坐在后座。今天是他学跳舞的日子,胡春燕把他送去舞蹈班,一起上楼交了钱,然后回家去做饭。杜越一到班上就心情好,也忘了他妈刚才凶过他的事,换了舞蹈服和鞋,专心跟着老师练基本功,学舞。

每回胡春燕来,孙惠儿都在她面前使劲夸杜越,生怕哪天胡春燕想不通把杜越的学费给停了。她总对胡春燕说杜越这孩子天生就适合跳舞,柔韧好,五感协调,姿态漂亮得不得了,又肯吃苦,说她给孩子们压腿的时候,其他孩子都疼得哭,就杜越一声不吭,虽然也疼,但咬着牙忍下来了。

胡春燕总听得脸色复杂,然后悻悻离去。虽总抱怨学费贵,但每次还是来交了。孙惠儿知道胡春燕忙着养家,主动负责下课后帮她把杜越送回家。

今天舞蹈课结束,孙惠儿照旧开车把杜越送到家楼下,顺便给他买了两个苹果和一瓶牛奶,让他带回家自己吃。杜越和老师道过谢,提着袋子上楼。

他的家在城里的一个老小区,居民楼破旧,楼梯间总是潮湿,墙上绿漆早斑驳掉光。杜越推开家门,轻轻脱鞋换拖鞋,够起头看见爸爸坐在客厅沙发上,屋里烟雾缭绕,男人听见动静,瞥他一眼。

杜越被呛得咳嗽一声,抱起袋子想回自己房里,被杜晓东叫住,“跑哪去?”

杜越敏感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本想往自己房里躲,然而被叫住,只好低头站在原地不动。杜晓东问他,“你那舞蹈班还在上?”

杜越点点头。杜晓东把烟灰往桌上一抖,“叫你不要学那女人跳的东西,听不懂老子说的话?”

男人站起身,杜越恐惧往后退,杜晓东提高嗓门,“站住了!”

厨房里传来锅铲摔进锅里的声音,胡春燕大步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你有病啊,吼什么吼?就你嗓门大,啊?!”

“你还让他学什么跳舞?学个跳舞的钱他妈比他学校学费还贵!”

胡春燕发怒:“老子花你的钱了?他的学费不都是我在交?”

两人大吵起来,杜越吓得缩在一边,他抱紧了怀里的袋子,小心往旁边走,后飞快跑进自己房间,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