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令瑰有点无措,“阿姊,我不会弄……”

“宫人呢?”

“刚才我让他们全撤下了。”太子仔细看着姐姐的表情,发现姐姐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于是悻悻地说:“阿姊,我自己试试吧。”

太子胡乱地将头发扎起,景元琦实在看不下去,勉为其难地帮他弄整齐了点。然后,他就拉着姐姐离开了湖边,带着景怜真,直奔旁边的宫室。

侍女在帮太子束完发后,景元琦打趣道:“阿归,下次可不能像小时候一样鲁莽咯。”

少年如同黑羽的发丝披散,雪白的发带好像刻意钻进景元琦的眼里,教她竟不舍移开视线。景令瑰回头笑嘻嘻地说道:“阿姊,不会有下一次啦。我躲着那棵树就是了。”

他说罢,看着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景元琦倒是慢慢清醒了。

少女少年,相互依偎,不曾分离。

姐姐还是他的阿姊,即使她是别人的妻。

只是……那件事要怎么开口提醒阿姊呢。少年仔细凝睇镜中姐姐的背影,她正弯腰和怜真笑语阵阵,他想试着先同那镜中人开口练练胆量,不料刚开口,那两人早已溜过镜面,跌出这幻梦。景令瑰急忙回头,两位皇女正在外面与宫人们交谈着些什么,自然忘记了他。

满室内,似乎还残留着细语的笛声。

同长公主成了婚的李公玉难得松口,愿意同一干旧友新朋赴山水之宴。容亘对这位驸马不熟,但也不至于要疏离。李公玉为人良善,少有恶名,即使正要挑点什么不好的,那就是有些温和过头,不善交际。而且这点不好在其妻,更显得他在夫妻相处时只能落于下风。

众人来容家庄园饮宴作乐,水边修禊,酒酣过后便不复来时的衣冠齐整,尽是丑态百出。容曜瑞有些局促,只好求救般地看向同族兄弟,这时候,难免有心人看此局势,刻意出来解围。

容家平时做事行派都难免张扬,此时更不能免俗,而且这是蔑视世俗之时,什么规矩家风能抛尽抛,管不了什么。其中已经有人掀开衣裳散热,一看便知服用了何物。

“郎君可是驸马都尉,容曜瑞?”旁边有人接近了他,问道。

容亘回头一望,那人典型的清谈公子,白帢素袍,笑意未达眼底。

“原来是李兄,失敬失敬。”容亘认出来他是李公玉,连忙回礼。

李公玉本想说些话,可最终又咽了下去。

他衣裳分毫未乱,在此间显得无比端庄,难道又是家风严厉的世家子弟?正当容亘想这是不是与周季萌相同人物的时候,一股自风中、自衣间传来的清香便冲淡了他的思绪,让容亘不得不重新打量身旁这位言笑晏晏的公主驸马。

“近日内子身体不适,府上谢客,于是甚少与曜瑞见面,今日一见,方觉恨晚啊。”李公玉拍拍他的肩膀。

容亘努力回想公主有没有提起她的姐姐姐夫,好像……提之甚少。

他不自觉地有些怨怼,夫妻夫妻,她怎么老是待他若客?

“今日见堇仪,我亦觉相逢甚晚。公主前不久才跟臣说过,近期要去看望姐姐和姐夫呢。”

李公玉听闻他这句话,竟有些不合常理般的欣喜,“那我们等待昌元公主和曜瑞的拜访。”

容亘一瞬觉得有什么超出他的预料。年轻的公子到底不经复杂人事,只是掩去心思,向他作揖,“不日便来叨扰,望公主早日康复。”

李公玉离开的时候依然挺直背脊,只不过步伐略显趔趄,也许是府上有急事罢。

“啊,蔚卿!”容亘望见了树下的周季萌,连忙奔向前去。

周季萌今日未参与他们的酒筵,铺席品酿坐于岸边罢了。桃花之季,春水汛涨,不少人会避着江河溪流,他蔚卿却一反常态。

他捻起一片桃花花瓣,娇红落于他的修长指尖,与他的赭色衣倒是呼应了起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淮河河流湍急,席卷了一干落红东流而去,愣怔之间,周季萌手中的一面春容已恍然而逝。

容亘来到他旁边,望着这脉红河,“还是别样风景好看。”

旁边人没有接话,任凭两人之间同时陷入一种不约而同的静默。过了一会,他忽然喃喃问道,“什么...是‘寄魂’?”

第0022章 第二十二章 南国千万宫

“公主,现在要回府了吗?”

侍女柳茵见景元琦在对镜整理衣裙,上前问道。

景元琦想了想,刚欲开口,跑来一个小宦官,“公主,陛下有诏,命公主前去中宫拜见皇后。”

景元琦垂下眼睛,“我知道了。”

这时,太子从内室出来,看姐姐脸上的忧悒之色,轻声询问:“怎么了,阿姊?”

景元琦叹气,“我要去见皇后了。”

景令瑰脸上闪过些许慌张,不过他还是镇定地安慰姐姐,“阿姊莫怕,我随你一块去中宫看望皇后。”

父亲的口谕并未提起景令瑰,景元琦内心还是希望弟弟陪着他的。

“那就麻烦阿归了。”

景令瑰粲然一笑,“不麻烦的。”

太子陪在公主的旁边,从远处望去,不知道的宫人还以为是公主与她的驸马奉诏入宫。

习武场和中宫的距离并不短,两人选择坐车舆前往。

宫人扶景元琦上车后,景令瑰也随即坐上来了。

景元琦本想着弟弟成为太子后,应该有自己的仪仗。现在他还是跟自己坐一起了,她不知道高兴弟弟没有疏远自己,还是该高兴弟弟并不介意这些悄然变化的身份。也许是都很开心。

“阿姊,我有话想悄悄对你说。”

忽然之间,她感到自己的衣袖被很轻地拽了一下。

“想跟我说什么?”景元琦不是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