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归!阿归!”她咯咯大笑,朝他走了几步,“我的孩子!”

景令瑰静静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见那个女人,为什么!”容南莲歇斯底里,尖叫道。

他忽然扔下手巾,盯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字一句,坚定说道,“因为,她是生我的阿娘。”

容南莲呼吸急促,手抓上头发薅了一大把下来。景令瑰清楚看到,她的发顶见了血。

她双眼异常凸出,“是我生的,我生的!”紧接着,发丝飘落,容南莲往他的脸上扇去。

痛感几乎撕裂了所有密密麻麻编织的闲情逸趣。景令瑰捂住滚烫的脸颊,跌跌撞撞跑向门口,凄厉嘶吼道,“快来人!”

宫人把疯癫了的皇后用绳子捆住,送往主殿。一直在中宫服侍的绿摇大惊,连忙给景令瑰拿冷水巾敷上。容南莲下的力道极狠,景令瑰感觉自己脑子发胀,像是在梦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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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中宫的疯狂,也在逐渐淡出众人的记忆。景元琦只记得,绿摇急匆匆跑来朝她哭喊,她便连忙往中宫那里赶去。

都去死吧。都死吧。

女人撕扯着头发,又哭又笑地叫道。

景元琦见她这般不似人样,怔怔站在那。对她的孺慕之情,也倏忽断绝了。

恶心。悲愤。痛恨。

“郑菟!郑菟!给我药!”

她一愣。好熟悉的名字。这几年景元琦才了解到,郑菟是个女巫。一个下九流的神秘女子。

女人的面容又霎时苍白无比:“旋予、旋予……别过来啊!!!”

“容南莲。”

皇帝不知何时到来的。

他眼神晦涩不明。见女儿儿子都在,淡然吩咐道,“送他们回去休息。”

宫人应了诺。

待景元琦要跨出门,景峥忽然开口,“元琦,耶耶给你的镯子,一定要戴齐了。”

她震惊转头,想解释一番。

只见他挥手,不给她多待一会的时间,“赶紧离开这里。”

也许容氏会被废了吧,或者被赐死。

她是这样想的,弟弟是这么小声跟她说的,宫人也是传要废后的消息的。

可是最终,父亲依旧没有废这个无己出、多次失仪、恶名昭彰的皇后。只是自此禁足她。

父亲在包庇她,抑或想让她活得更不安生。因为他让赵昭容暂且处理后宫事务,文充华封为昭容。

皇后的私藏尽数被搜罗出来,付之一炬。

烈火中,恍惚有月华的光芒,还有一个决绝投火的幻影,焚出几对蝴蝶恋恋翩飞。好像曾经是有一个中秋之夜,一家人也曾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团圆赏秋?

那天,皇后还喊出过一个陌生的名字。

旋予。

她打听到,是已故容修仪的闺名。

她相信,他会知道的。

月的影子,竹的影子,花的影子,树的影子,她和景令瑰相牵的影子,都在混沌的夜晚凌乱生长,彼此交缠。这是一条没有来时的路,没有明灯的尽头。

景令瑰那日起,更是找了很多理由要跟她在一起住。

“哦,为何?”她是想笑的,却笑不出来。

景令瑰喏喏,低下头,“我害怕。”

明明前几个月,他还一副故作成熟单独受学的样子。终究被打回原形了。她终是忍不住笑了。

第0012章 第十二章 唯恐入镜中

碧天上,一串归雁低低飞过,没入尽头的金霞之中 。斑斓的朦胧晚霞晕和了天地的界限,让白昼胶着漫长起来。底下皇宫重檐复殿,在煦日的照耀里,辉发着绮丽烟柔的光与彩。

宫人们鹅黄妆容 ,穿着敞领广袖,身姿纤长,行走时双袂飘摇,好似凌霄随风轻举。她们在一旁守护着两个年龄明显偏小的未及笄女孩,忽然有一阵刺眼的光芒频现,随之而来,最幼的皇女发现并捡起了它。

景元琦接过妹妹景怜真递来的钗子,“怜真,你从哪里捡来的 。”

只见这个小丫头凑近她身边 ,挨着她,口齿不清地说是旁边草丛里捡到的。元琦望着金钗思索,“或许是有人无意丢了吧 ,找皇后去。”

两姊妹正往皇后的中宫走去,走廊上正好遇上了熟人 ,“绿姝 ,娘娘在吗?”

绿姝连忙回身,“皇后在午憩,她们正为大姊择议婚事呢。”

元琦这才想起来长姐近期要及笄出嫁,皇帝皇后对长女夫婿人选很是操心。只是自己跟这个姐姐始终不太熟络,毕竟大了四岁,而且通常是年龄相近的弟弟妹妹会聚在一起打打闹闹。

她们进去后,发现赵昭容、文充华和景安珺都在。赵昭容是长公主景安珺的生母 ,元琦对赵昭容的接触毕竟不深 ,所以顿时便局促起来。怜真年纪毕竟小,不顾及这些 ,一下子像只猫跑去了母亲身边,“娘,我捡到的。”

文充华一把拥住幼女 ,整理好她的双髻,轻笑道,“哦 ,捡到了呀,回头让宫人们找找这是谁的。”她说完就望向元琦,“阿琦,这丫头跟你倒是一样,你爱拾花草,她爱捡石头,今天倒是给我带来一个宝贝呢。”

“阿琦想听听你大姊的婚嫁吗?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