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来走过去那些行人,他们想什么,他们做什么,他们是开心,是悲伤,是期待,还是看不到未来……
就像也没有人会知道,站路边花店门前,每天捧着一束玫瑰自己,究竟是怎么样心情。
“张先生,你花,”小姑娘把玫瑰递给他,笑着说,“祝你们幸福。”
“谢谢。”张青凯接过花,离开花店。
这个花店买花已经五年,从他搬到这里时候开始。
11朵玫瑰,他每天都会买上一束,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是黄昏,14年了,或早或晚,但每天都没有变过。
祝你们幸福。
小姑娘没有问过他每天买花是为什么,只是每次把花递给他时候,都会认真地说出这句话。
祝你们幸福。
张青凯就是因为她这句话,一直这里买花。
祝你们幸福。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想听到有人这样对他说,希望有人会祝福他们。
祝你们幸福。
是啊,祝我们幸福。
墓园平时很静,特别是下过雨秋天,某个没有阳光下午。
看门大爷跟张青凯很熟,他这里守了七八年,每天都能看到这个眉宇间有些寂寞男人,手里拿着一束玫瑰。
他去看过那个墓碑,也是个男人,笑容定格十多年前夏天。
职业原因让他从来不会去探究那些到这里来人,无论这里面有多少秘密,能像这个男人这样风雨无阻这么多年,都不容易。
“来了。”大爷坐门卫室里面,冲张青凯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嗯。”张青凯笑着也点点头。
“一会儿出来时候上我这儿来喝口茶吧,”大爷指了指炉子烧着水壶,“我弄了点好茶。”
“行。”
墓园里很静,张青凯顺着小路向前走,只能听到自己脚步声。
他放轻呼吸,有时候他心里会有种无法压抑期待,期待着自己孤单脚步声响起时,能有另一个人脚步声跟随着他。
夏飞走路很懒散,脚步声里会带着拖着鞋跟声音,他鞋先磨坏都是鞋跟。
但从来也没有听到过,哪怕是放轻了呼吸,张青凯也再也没有听到过夏飞脚步声,那种懒洋洋从他心里迈过步子,再也不会出现。
夏飞墓碑前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张青凯走过去,把玫瑰放到小平台上。
“感觉到了没?”他蹲下,坐了还带着水地面上,擦了擦碑上照片,“下雨了,今年第一场秋雨,天凉了。”
“我今天又听了听雨声,”张青凯慢慢整理着包玫瑰花外面透明塑料纸,“不像哭。”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笑了笑:“有时候听着像,今天不像,大概今天我想你想得不算太厉害,想得厉害时候我听到喷头水声都像哭。”
张青凯闭上眼睛,想象着夏飞坐自己面前,或者身边,或者身后,管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他还是执着地闭着眼睛。
“知道么,我这段时间都没梦到过你,”他轻声说,“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累,睡着了就直接到天亮了,也许梦到了也不记得了。”
梦里夏飞,永远都是后那个夏天样子,坐床上靠着墙,很悠闲地晃动着腿。
“张青凯,给我说个笑话。”夏飞眯缝着眼睛看他。
“……我想想,”张青凯很认真地想了半天,“我们厂里俩傻逼,去年跑去看樱花,进了樱花园,对着门口树一通拍照,一边拍还一边说我靠樱花真漂亮,果然漂亮啊,小日本儿有福啊满大街这么漂亮花……”
夏飞笑着喝了一口水。
“拍了好一会儿,有个傻逼看到树上戳了个小牌子,就过去特激动地大声念了一遍,”张青凯手空中一挥,“西府海棠!”
夏飞拿着杯子乐了,笑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我要去估计也不认识,我没看过。”
“等你好点儿,我带陪你去,咱不看樱花,专看西府海棠。”张青凯拍拍他腿。
“好。”夏飞笑着点点头。
张青凯睁开眼睛,一阵秋风卷过,他感觉有些发冷。
“我们后也没一块儿去看西府海棠啊,”他笑笑,手指从夏飞笑容上划过,“我一直也没敢去樱花园,总怕没带着你去,你会生气。”
张青凯你跪下给我磕仨响头,要咚咚咚带响儿,我心疼了就饶你不死。
每次夏飞不高兴时候都会这么说。
“你说,我要现给你磕仨响头,你会出来饶我不死么?”张青凯揪下一片玫瑰花瓣,捏手里。
“飞啊,”他看着花瓣,“你知道么,我不怕想你,多想都没关系,想得一整夜睡不着也没事儿,我就怕……怕自己有一天会不想你了。”
时间一天天滑过去,从心里,从身边,从一个个春夏秋冬里,从每一次想念里,从每一个睡不着夜里。
让人心悸。
“有时候会有人劝我,都这么多年了,我妈上个月给我打了个电话,”张青凯轻声说,“说你也该放下了吧。”
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放下,放下和放不下有什么区别?其实相比起来,我害怕‘放下’,真,你一定懂,如果换成是你,你也一样不会放下,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