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1 / 1)

话未说完,男人已轻轻按住她的唇,笑道:“连你也糊涂了?他们要给我罗织罪名,多的是借口,纵你不写话本,我还写过两首酸诗呢。”

“外头都说你带累了我,但我知道,其实是你被我牵连了。你的才华天下皆知,若不是有心人推波助澜,又如何会被抹黑成那个样子?”

一番话说得玉姝心中又苦又甜,那眼圈儿也不免红了。所甜者,自是他的深情厚谊,二人的心意相通,所苦者,却是不知此事该如何了局。

“太后不会善罢甘休的,夫君,你真的认为此事不是太后所为?”

周景宵沉吟道:“我却也不能十分肯定,但太后在朝上原处于下风,此时发难,不仅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将我扳倒,且还有可能引火烧身,以太后的性情,不会如此鲁莽才是。”

端看这布局之人的手法,激进粗疏,不留后路,并非太后以往的手段。除了太后,他心中原还有其他几个怀疑之人,只是不能肯定。

当下夫妻俩又说了几句体己话,此时玉姝已有六个月身孕了,周景宵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忽觉腹中传来胎动,仿佛有一只小脚踢了自己一下,他不由喜道:

“咱们的女儿在跟我打招呼呢,乖女儿,是不是等不及要出来了?你好生睡着,可不能闹你娘亲。”

玉姝听了他这呆话,顿时失笑,正要说话,忽见凌波满脸惊色地进来,道:

“王妃,有,有人在后门那里,要见王妃。”

玉姝听这话说得奇怪,道:“何人?”

凌波却不肯多说,只道:“王妃去见了就知道。”

因她素来忠心耿耿,玉姝和周景宵都不疑他,周景宵心头一动,想了想,道:“我与你一道去。”

一时夫妻二人忙跟着凌波来至府中一处偏僻角门,进了供下人歇脚的一间茶房,来人抬起头来,玉姝大吃一惊。

只见她蓬头垢面,身上都是泥污,露在衣外的胳膊瘦得病骨支离,唯有肚腹高高隆起,显得她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

见了玉姝,她眼中一亮,已滚下泪来,挣扎着忙道:

“玉妹妹,大事不好,燕王他……有心谋反,起事之日就在三天之后。”

说完便支撑不住,一头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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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败落

隆兴二年十二月,原是多事之秋。

先有摄政王周景宵被御史参了一本纵容其妻以笔乱政,后有燕王忽被下狱,继而竟牵扯出一桩谋逆大案。

原来这燕王乃是武宗第四子,当年“庚申之乱”时,武宗长子、次子、三子皆死于兵乱之中,留下来的成年皇子以燕王与先帝年长。若论长幼,原该燕王继位,谁知彼时还是楚王的周景宵联合羽林军统帅沈大友拥立先帝,燕王便自此与帝位失之交臂。

其后先帝登位,燕王一直表现得安分守己,多次推拒先帝赐给他的官职,成日只在家中与清客唱酬,或听戏,或莳花,一派富贵闲人的模样。

及至先帝驾崩,幼主登基,摄政王与太后斗得不可开交,燕王也从未表露出分毫进取之意,据说就连太后的暗中拉拢,他也只当看不懂。

因此朝中人人皆以为,燕王早已失却争位之心,众人提起他来,有说他识时务的,也有说他没出息的。谁都没有想到,原来这场参劾摄政王的风波,竟是燕王一手策划。

他早已在暗中网罗了众多党羽,且还私造大量兵甲器械,又豢养了一批好勇斗狠的私兵。预备趁着朝局动荡之际,以“诛奸王、清君侧”的名义进宫“勤王”,一举夺得帝位。

而朝中与他相勾连者竟有数十人之多,除了他的亲族,其中大半为家业衰败的勋贵人家,多盼着好博一场“从龙之功”,以此振兴门第。

消息传出,朝野顿时大哗,就在众人庆幸燕王的阴谋被摄政王提前得知,从而避免了一场兵乱时,燕王在西北的次子竟与乌瑟勾结,打着为父伸冤的旗号一举起兵,天下皆惊。

其时已将及新年,原该是阖家团圆、共贺新春之时,帝国的边疆却处处燃起烽火,而京中更因这一场谋逆牵连甚广,几乎血流成河。

为坐镇中枢,稳定朝局,周景宵已有数日不曾回家,玉姝只命家中下人谨守门户,不可多嘴饶舌,也不可胡乱走动。这日又清点了一番家下众人名册,她换了身衣裳,便来至府中一座名唤晴湘园的小院儿。

院中寂静,只有几个婆子守在门口,小丫头子打起帘子,玉姝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药香,床上的女子闻声回头,微微笑道:

“王妃来了,恕我不能起身行礼了。”

玉姝叹了口气,道:“说了多少次,咱们只以姊妹相称,什么王妃不王妃的,珠姐姐,你若再如此,我可就恼了。”

一面说,已走至床边坐下,先细细打量了一番女子面色,方问道:“今日可觉好些了?太医怎么说?”

原来这女子竟是明珠,当日她蓬头垢面、满身污泥地晕倒在玉姝面前时,最后一句话竟是燕王要在三日之后谋反。

因着她的提醒,周景宵方才抢在燕王发难之前围了整座燕王府,又把与燕王相勾连的一众反贼通通下狱,其中一人,正是明珠的亲生父亲,靖宁侯苏政。

想到此处,玉姝心下愈发叹息,又与明珠闲话了几句,道:

“我瞧着你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脸也圆润了,这样才好呢。咱们是双身子的人,原就比常人要辛苦些,你若再不多吃点子,不说你自己撑不撑得住,孩子也跟着一道受苦。”

明珠听了,点头道:“正是,”她仿佛看出玉姝想说什么,微微一笑,“为了孩子,我也会好生保养。”

说话间,二人的目光都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腹上。她如今已有将近八月的身孕了,而一个八个月的孕妇,又要有怎样的勇气和意志,才能在重重把守中逃出来,逃到摄政王府,为自己寻得了生机,也为京城免去了一场兵祸。

想到此处,玉姝的目中更多了许多感佩,因道:“珠姐姐,你放心,王爷打发人回来跟我说了,谋逆一事,除了令尊令堂,苏家旁人并不知晓,况衡哥儿又年幼,性命应是无碍的。”

但靖宁侯苏政,一个斩首无论如何也免不掉。苏夫人因是女眷,且又有其女出首之功,可免去流徙之刑,改为籍没官奴,届时由摄政王府出面买下即可。

至于靖宁侯的长子苏夜,因早已被靖宁侯逐出宗籍,且又不知所踪,也不在问罪之列。

提到兄长,明珠的眸光不由又黯了黯,轻声道:“多谢王爷费心,我知道……这是他们应得的,我心里也早有准备。”

从父亲一意孤行,不顾她的劝阻将整个家族都与燕王捆绑在一起开始,这个家,就已经走到了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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