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梅无言以对,想了想,道:“若奶奶不喜,我便教他们不许再多嘴。”
秦霜却轻轻摇了摇头:“罢了。”难道她不听,就能当此事不曾发生?
这是她自己求来的,就是再苦,再难,也只能笑着往肚里咽。
很快,外头便传出消息说提亲的日子已经定了,傅重洲特特请了京中最好的官媒,因最近的一个良辰吉日便在十月二十五,预备那一日登门求配。
今日有人议论傅重洲为迎新娘进门正在大兴土木,将整座花园翻修一新,明日便有人夸耀着那些打南洋贩来的奇珍异宝有多金碧辉煌,全都是预备给新奶奶的头面首饰。
秦霜不想听,却不得不听,更因为她是长嫂,是这傅家内宅唯一的女眷,还需替小叔操持这桩终身大事。
她亦是将自己全部心神都放到了此事上,比当日帮傅重洲相看时还要用心。诸如求亲所用的大雁、绸缎、果品、羊酒等琐碎之物全都亲身验看,那聘礼聘金更是一一过目,不肯有丝毫闪失。
加之傅家内每日亦是有大小事若干,秦霜卯正起身,要忙到深夜方才将息,这日管事媳妇送了下聘的龙凤书帖来,只见红绿描金的封皮一展开,其上十六个大字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天作之合,伉俪成礼。”
她忽然一阵眩晕,几乎栽倒,从前或许还没有实感,可当看到这“良缘永结”四字,秦霜方才明白,原来自己彻底失去他了。
她亲手将他推开,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幸福,而她竟从来没有想过,她所求的,她真心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珠珠满百,三更(●′З`●),
扣裙8·1·1956·138:Q浩⒊③⒉㈡③零⒐陆㈢⒉
€嫂嫂大媒
“丹梅,”秦霜轻声道,“你说……我做错了吗?”
丹梅抿了抿唇,道:“奴婢说不出来。”
若按大局来看,她做的自然挑不出一分错处,不过牺牲她的终身,便可保全所有人。
她惧怕的从来都不是自己遭人非议,甚至不仅仅是害怕辜负父母的期许,若她与傅寒江和离,再另嫁傅重洲,那旁人又会怎样看待这个娶了长嫂的男人?
届时,傅家、秦家,他们兄弟俩,甚至包括秦霜的姊妹们都要受牵连。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世人不会相信他们在成亲之前是以礼相待的,只会有种种不堪的流言涌来,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可她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至亲,不能不在乎他。
所以,放手是最好的。再浓烈的感情,终有一天也会淡薄,他从前曾发誓终身不娶,如今不也决定成亲了吗?
这样想着时,秦霜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宽慰。她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奶奶,”丹梅道,“奴婢不敢妄下断语,但奴婢从前曾听人说过,有些事是断不出来对错的,端看人想要什么结果。”
秦霜浑身一震,正欲开口,忽听有人来回:“二爷来了,说是有件要紧的事想求奶奶。”
秦霜不觉心头一喜,继而又为这喜意自悔起来。打从那晚起,她便再没有见过傅重洲,而他或许也不愿再看见她了。他们本是年轻叔嫂,若是恪守礼仪,这一辈子都可以不再见面,可午夜梦回时,便连在她无法自控的梦中,她也会想起他的面容。
顿了顿,秦霜道:“二爷可说过是为了什么事?”
来回话的婆子摇了摇头,只道不知,秦霜犹在迟疑要不要找个借口避而不见,丹梅轻声道:“奶奶……”
她忽然便想起了方才丹梅的那句话,忽然便想起了那封龙凤书帖,现在或许已经迟了,她本是自作自受,又还有什么后悔的资格?但她忽然想去见见他,至少对他说一句抱歉。
当下秦霜便换了身衣裳,来至正房,帘子方一掀开,瞥见那个挺拔身影时,她竟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傅重洲听到脚步声,已经避让开视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口中道:
“给嫂嫂请安,特来叨扰嫂嫂,却是有件事需嫂嫂首肯。”
……他从来没有,用这般疏离的口吻和她说过话。此时他脸上其实还是带着笑的,口气也是既恭敬又亲热,可秦霜知道,一切都变了。
她勉强笑了笑,道:“小叔有何事?”
傅重洲道:“先前嫂嫂为我的事奔波忙碌,多亏了嫂嫂,我方才能得此良缘。嫂嫂既是大媒,自然要重谢,只因如今内宅无人招待,我纵预备酒菜也恐慢待了嫂嫂,只能待我成亲后,还请嫂嫂与大哥定要拨冗赏脸。”
听到此处,秦霜心内已如刀绞的一般,尤其他说到“良缘”二字,唇角的笑容又是那般情真意切,仿佛十分满足。
只听他又道:“还有一事,迎亲那日,恐客人太多,还请嫂嫂多帮衬些。”
“再者我们奶奶是新妇,又怕内中有些爱顽笑的客人,她脸皮薄掌不住,只能托赖嫂嫂多多照拂,我心中感激不尽。”
扣裙8·1·1956·138:Q浩⒊③⒉㈡③零⒐陆㈢⒉
€嫂嫂表白
他之后又说了什么,秦霜已经听不清了,脑海中仿佛还回荡着当日他的话,或含笑
“我喜欢你,心甘情愿。你若高兴了,肯看我一眼,我自然欢喜,你若不理我,嫌我厌我,但我喜欢你便觉快活,凭是谁也不能管我这颗心。”
或深沉
“这样的女子,才是我心心念念之人,若嫂嫂能替我寻来,我立刻娶她为妻。”
“若没有,我就一生不娶。”
或坚执
“生不能同衾,那便死同穴……霜儿,我不会……不会再放开你……”
一切都没有了,她成了他的嫂嫂,他有了自己的妻。
他口中牵挂之人不再是她,他的温柔永远交付给了另一个女人,她想要什么?她希冀的是什么结果?!那一刻,她甚至希望他曾经不顾一切地将她带走囚禁起来,什么伦理,什么道德,她全都不在乎。
“……嫂嫂?”男人疑惑的声音让秦霜如梦初醒,她浑身一震,方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满面泪痕。
“嫂嫂,你……”
“我没事!”秦霜匆忙转身,胡乱抹了抹眼角,口中强笑道,“我已尽知了,我定然会好生照拂弟……弟……”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弟妹”二字。
“家中还有事,恕我先失陪。”说完她拔脚便走,皓腕却忽然一紧,攥住她的是那只熟悉温热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