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 / 1)

婆子答:“已是告辞了,现老太太自个儿在上房呢。”

秦沄遂来至上房,果见秦母一人歪在榻上。身上一件绛紫色缎绣玉堂富贵袍,头上勒着同色抹额,鬓发如银,虽精神矍铄,神色却晦暗难明。

见是秦沄来了,秦母方叹道:“你来了……你妹妹的事想必也知道了罢。”

有人说亲原是好事,偏这门亲却教人不知说什么好。纵使不考虑朝上的那些争斗,上回那益阳太妃盛气而来,又铩羽而归,有了这番过节,即便沈夫人将益阳郡王吹得天花乱坠,又替她妹子向秦母道歉,秦母又怎能放心将玉姝嫁过去?

偏偏上回还可以拒,这次却不好回绝。

郡王身份高贵是一回事,最要紧的,乃因沈夫人代表的是太后的意志。秦母人老成精,见沈夫人言谈间处处说到太后如何如何称赏益阳郡王这表弟,如何如何看好这门亲事,又说只待女家应了,太后立即下旨赐婚,那可是天大的体面云云……虽说不是明面上以势压人,秦母又怎好说出回绝之语?

“……我也只能拿话拖着,说我这老婆子做不得玉儿的主,还需她父亲点头,想必沈家已派人往江南送信去了。”

说到此处,秦母不由又叹:“偏生当初我让你应了这门亲事你不允,若早如此,哪来这番风波?”

“你妹妹上次已将那太妃得罪狠了,她原就刻薄,待玉儿嫁过去,还不下死力地折磨她?”说着便不禁垂泪,“可怜我就这一个外孙女儿,只能眼睁睁看她去受苦,你姑母若知道了,不知该有多伤心!”

秦沄见状,忙上来连声安慰,好容易劝住了,秦沄道:“老祖宗莫急,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姑父不愿,太后还能逼他不成?若太后真的不顾姑父意愿下旨赐婚,拼了得罪她,孙儿也当朝参她一本,为人君者却以势凌逼臣下,谁都说不过去!”

奈何话虽如此,众人却也开始议论纷纷。

太后势大,谁敢轻易开罪?纵程家亦是累世簪缨,纵程海贵为三品大员,在她面前也是不得不低头的臣子。

程海固然可以拒绝这门亲事,太后想必也不会表露不满,但她若记下这一笔了,日后有的是法子报复回来,休说程海可能乌纱不保,严重的,甚至还会危及程家阖族,以至连累姻亲。

因而众人都是惋惜不已:“可惜程姑娘这样好的人,嫁过去了,少不得要被婆婆欺凌。”

“那郡王也不是什么好的,听说才干学识都只平庸,如何配得上程姑娘?姑老爷倒是疼女儿,但也没得为了一个女儿,置前途家业于不顾的理儿。”

言谈间,都觉得玉姝是必嫁了,不用等到太后赐婚,恐怕程海也只有松这个口。

玉姝身处其中,自然不是毫无所觉,众人见到她时那同情中带着惋惜的眼神,姐妹们的欲言又止,她又不傻,如何看不分明?

锦瑟因怒道:“老爷那样疼姑娘,如何会不顾姑娘终身,明知眼前是火坑还要送姑娘去跳?姑娘别理那起子乱嚼舌根的,凭是谁去说亲,老爷断不会害了姑娘!”

凌波见她近日神色郁郁,虽说在人前一应如常,无人处却时常发怔,或默然不语,也知玉姝忧虑此事,劝道:

“锦瑟说得在理,老爷素昔疼爱姑娘,连这里老太太都知那郡王府不妥,老爷定会明察秋毫。”

却见玉姝叹道:“我担忧的不是这个,你们当我怕爹爹不顾我的意愿,要将我随意许人吗?”她从来都不怀疑程海的爱女之心,“我怕的反倒是爹爹为了我,得罪沈家,乃至得罪太后。”

众人只知太后此举是为了拉拢程海,却不知玉姝早品出这门亲事背后还藏有另一层意思

一旦程海拒亲,那就表明他在后党和王党之间做出了选择。哪怕程海只想做纯臣,既然他拒绝太后的示好,太后也就容不得他了。

按传统丧服制度来说,先帝死了,萧老师是他的亲兄弟,益阳郡王是他的堂兄弟,两人分别要守一年和九个月的孝,是不得婚丧嫁娶的

但本文是一篇架空文,架空的意思就是作者可以胡搞瞎鸡儿搞【不是

所以,为了便于ghs,此处忽略孝期问题【理直气壮.jpg

PS.前文有一处写错的地方,傅重洲今年是24岁不是25岁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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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诀绝

其时正是孟春,晚间尚有几分凉意,到了夜里,忽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击碎满地落红,清寒透幕。

玉姝在帐中辗转反侧,一直不曾睡着,忽听到窗外雨声,不禁起身推开窗屉,月色下,极目望去的亭台楼阁全都披上了一层轻纱,在雨幕中愈发如幻梦一般。

她忽想到萧璟离开那一天,也是雨声,那一晚她也是整夜无眠。

这段甜蜜的时光便仿佛是一个梦,随着他离开了,再也不曾回来,便如同泡沫似的湮灭无痕。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嘱咐我若有朝一日娶了妻,各自佩上,一大一小,同心相连。”

他送给玉姝的同心佩,她一刻不离地贴身戴着,连沐浴更衣时都舍不得取下。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那句承诺的真实,能够坚定地,义无反顾地等待下去,等到那一袭青衣,一把青油纸伞再次翩然而至。

悄无声息地,玉姝叹了口气。

她将那枚白玉佩从贴身小衣里取出来,徐徐摩挲,目中似有无限眷恋。

玉姝没想到,如今,竟是她要先食言了。

她虽深居后宅,但自小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对朝政大事颇有见地,在秦家住了这几年,也不是闭目塞听,如今朝上是什么局面,心中一清二楚

随着新帝登基的时间愈久,先帝对朝堂的影响渐淡,太后已经不再掩饰对权力的渴望,而奉旨辅政的摄政王,将会是她攀登至权力顶峰路上最大的障碍。

玉姝不好说这两位究竟谁更适合做那个掌权之人,但朝堂上的倾轧将会更加残酷,这是无可避免的。谁都无法独善其身,包括程家,包括秦家。

脑海中闪过离家前父亲慈和又依依不舍的神情,闪过他的谆谆教导,这么多年来的无限包容与疼宠。

又有初至秦家时秦母的疼爱怜惜,瞬间冲淡了她的忐忑不安,又有众姊妹兄弟间的相知相惜、关心照顾……就连偏向自家外甥女的二舅母,对她也没有一分不是。

遥想玉姝自母亲去世后,离父进京,深感飘零,但不知不觉,秦府于她来说,也已是第二个家了。

……夜色渐深,雨声渐疏,她静静坐在黑暗中,手捧着那块白玉佩,不知想了多久。

忽听桌上的西洋式自鸣钟响了数下,玉姝恍若初醒,她看向窗外,天边已微露鱼肚白,因雨势未歇,却是一片晦暗。

“姑娘如何这样早就起了?”外间上夜的锦瑟掀帘子进来查看,此时一见玉姝坐在帐中,登时吓了一跳。

忙上前来,见她眼中都是倦色,咬牙担心道:“姑娘莫非一夜未睡?都是那劳什子郡王闹的,偏他怎么就缠上姑娘了?!”

玉姝此时已然想通了,反倒释然起来,微微一笑:“打水来我洗脸罢,”又道,“准备笔墨,我要给爹爹写信。”

锦瑟忙答应了一声,唤人进来,手中不停,一面帮玉姝换了一件家常鹅黄折枝玉兰褂子,围上大手巾掩了前襟,一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