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从酒吧出来,时间倒是还早,才九点多钟,但一个错误的酒吧,一场毫无技术含量的演唱,再加上差点发生的踩踏事件,三个人之中,就连余睿斌都已经不太有兴致继续坐下去了。

为了方便和旧友相聚,裴希住在离叔叔家不远的一家快捷酒店里,两个男的把她送回去之后,余睿斌回自己的星级酒店,郁庭知则是回家。

路上,余睿斌虽然对裴希明明是厘城人,却不和郁庭知一样回家住,而是住在酒店里而感到好奇,但裴希的情绪低落到就连他都看出来了,余睿斌当然也就只能识趣地不去多问。

最后是郁庭知送余睿斌到了酒店,才坐出租车回家。

他这次回厘城没带什么行李,毕竟家里也有他的衣服,所以刚才和余睿斌俩人下了飞机,余睿斌拖着行李箱到处磕碰,他两手空空,偶尔还帮忙拖一段箱子。

季清和郁先明之前就听说他要回来,客厅的灯一直亮到十点多郁庭知到家,夫妻俩听到了外面出租车的动静,就对了个眼神。

季清想出去接儿子,被郁先明轻轻按住了手:“让他自己进来吧,别给他太大压力。”

季清只得又坐了回去。

过了一会,郁庭知应该是付了车钱下来,家里在几年前换了密码锁,他输入密码走进玄关,听见电视的声音,很自然地和沙发上的双亲打招呼:“爸妈,还没睡。”

“才十点多,哪睡那么早。”

季清记得上次见到儿子,还是过年的时候,而且那次他们的研发正好在节骨眼上,郁庭知几乎是只回来吃了顿饭就走了。

她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想往厨房走:“你在外面吃了吗,饿不饿,我今天煮了点绿豆汤,留了半锅没喝完。”

“吃过了,不饿,但是有点渴。”郁庭知在沙发上坐下,“帮我装点汤就可以了,谢谢妈。”

“好。”

郁先明听他说渴了,自己倒是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那个眼镜,做得蛮不错的嘛,我也想抢一个,结果你们网站就瘫痪了。”

“一开始没想到那么多人,这几天已经好很多了。”郁庭知笑笑:“不过都是尝新鲜的更多,因为我们有十四天无理由退货。”

“那那些人试了一下就退了怎么办?”郁先明问。

“就亏一笔,但更多的正常顾客会因为这个服务而增加下单的意愿。”郁庭知说:“从大方向上来看,还是划算的。”

郁先明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这次回来准备待几天?”

“看情况吧,这次本来不该休假的,现在他们几个都很忙,就我一个人偷闲。”郁庭知一点儿不避讳自己的不仗义:“感觉挺对不住他们的。”

“这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等你休息几天回去再顶住,大家轮流休息就好了。”郁先明说着,一拍大腿:“对了,前阵子你妈突然跟我说,想把这栋房子,重新装修装修,正好你这次回来,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已经给你准备好纸箱子了,到时候你自己整理好装进去。”

“装修?这么突然。”

郁庭知这下还真有些意外,正好季清从厨房里端着绿豆汤出来,就和刚才郁庭知说的一样,清透碧绿的一碗汤,只有少量绿豆沙沉底,面上漂浮着一点豆子皮,只看一眼都觉得清凉。

季清把碗放到郁庭知面前,又伸出胳膊从茶几的另一头够来糖罐让他自己放糖,“其实早就想过了,这房子我和你爸结婚起就住在这,那时候装修好,之后就一直是这副样子,这么多年就换了几次防盗门……”

郁庭知拿起白瓷调羹,舀了一勺砂糖撒进绿豆汤里,再换碗里的勺子搅。

“但是房子越住越久,家里的杂物也越来越多,去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的脚踢到了一个已经不记得是放什么的木头箱子,把指甲盖都踢断了,我那时候就隐隐约约有点感觉,可能是应该要断舍离了。”

断舍离。

郁庭知其实没想过这三个字会从他妈嘴里说出来。

因为从他出生开始,季清就一直是个念旧的人。

她会很仔细地保留好他们兄弟俩从出生开始的每一个瞬间,无论它值不值得纪念,奖状,证书,他哥在幼儿园的运动会上摔得灰头土脸,以及小时候郁庭知去动物园,哭丧着脸不敢摸兔子的照片。

季清应该是国内最早用上拍立得的一批人,胶卷相机她也有,可还是更喜欢拍立得,因为出片快,每次全家集体出游,她总会带上,捕捉郁庭知的出糗瞬间,有的时候拍得高兴了,还会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句:“可惜啊,你哥小的时候还没这么好的东西,只能拍了再去洗,一不小心就毁了。”

这些照片季清全都留着,不管拍得好或不好,哪怕是晃花了镜头,她也舍不得丢,家里有一个书柜就是专门拿来放相册的,粗略估算有四五十本,她没事就喜欢翻。

后来郁钟林出事,季清的怀旧就更是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她不允许阿姨进郁钟林的房间,大儿子留下的一切她都要亲力亲为地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在这栋房子里,和郁钟林有关的东西被暂停了时间,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在了那场举国哀悼的空难当天。

包括郁庭知。

他是郁钟林的弟弟,是郁钟林离世之后父母唯一的寄托,可是彼时他也只有十四岁,是对人生还有无数因未知而产生的期待,最有冲劲的年纪。

在那种情况下,他的状态出问题只能说是意料之中。

他开始对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没有兴趣,游戏,运动,他即便是陪潘彭与他们玩,也陪得像是例行公事。有一次在路边看到一只过马路不小心被车撞得血肉模糊的小猫,第一反应并不是可怜或同情,而是羡慕。

郁庭知察觉到自己可能是出现了一点问题。

可父母的爱意将他推到悬崖边,却也在死死地拉着他的手。

郁庭知觉得自己可能,还不能死。

“好了妈,喝完了,我先上楼洗漱,今天喝了点酒,有点困。”郁庭知从沙发上站起身,“正好我看看有什么要丢掉的,书柜里好像还有挺多教辅书,都已经用不到了。”

他回到房间,准备在洗澡前先大致地看一眼,避免把工作量全部堆到后期,却又不知不觉被其中一本书吸引了注意力,打开书柜门将它取了出来。

《中学生优秀作文》

这本书在他高中的时候就过时了,当时郁庭知是托人从别校的同学手里买的二手,到手的时候封面有一点卷边,后来他找来一块瓷板,上面用重物压着,又将它救了回来,现在拿在手里,除了手感带着几分陈旧的粗糙之外,看起来状态倒是还好。

他就像是学生时代那样顺势半边身子靠在书柜上,随手一翻,就翻到了其中一页。

这大概就是纸质书永远无法被电子书取代的魅力之一,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但书页却始终会替你记得曾经最常看的那一页。

《我的梦想》厘城市第五中学 ? 初一年级 ? 裴希

过年在堰山给陶邈过生日那次,其实当中有一个同学的初中就是在五中读的,是高中考进了一中,她认出了裴希,却因为当年不同班,没说过话,也没好意思相认,后来等他们两个提前下山,才跟陶邈聊天的时候提到这件事。

郁庭知不相信命运,可有的时候却又矛盾地觉得,他和裴希之间,似乎就是那个命中注定。

‘小学的时候,我和父母一起到过英国,因为我爸喜欢福尔摩斯,想去贝克街看看到底有没有福尔摩斯的“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