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睿斌看了眼,那门槛还真是够高的,得亏他身手敏捷,要不然估计要身先士卒。
“哦,没事吧?”他走到裴希面前,目光却看向郁庭知:“谢谢你啊雨神,她这小胳膊小腿的,身上一点肉都没有,摔一跤估计骨头都要碎了。”
裴希觉得余睿斌这话说得有点莫名地亲昵,就像是那天他介绍自己说是司机,却省略掉余杉那样,虽然没有明确地表达出什么,但一听就有那种感觉,偏偏措辞又不够明确,让她不好说什么。
“没事。”郁庭知的目光也从裴希身上抽走,干脆利落,“没受伤就好。”
大概因为他抬起头来了,裴希再看过去的时候,郁庭知双眸中的暗流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平息了下来,云翳退去,又重新浮现出细碎的光。
“我找到一家酒吧,好像挺火的,还有网红乐队驻场。”这事儿在余睿斌这就那么过去了,他立刻兴高采烈地拿出手机递给裴希:“你认识吗,这家酒吧。”
裴希当年可是个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的乖宝宝,看都没看就想摇头,却听郁庭知先接过了余睿斌递过来的话茬子:“不认识,可能是这两年新开的。”
余睿斌愣了下,不知道郁庭知是在抢答,还是在替裴希回答。
就看郁庭知浮皮潦草地笑了笑:“干嘛就逮着她问,忘了我也是厘城人?”
余睿斌赶紧说没有,郁庭知也从善如流地继续开玩笑,这件事就这么带过去了。
之后三个人打车去了余睿斌找的那家酒吧,裴希进门之前还特地对了一下名字这家酒吧也太照骗了,网上那些推荐估计都是买的水军,看着场子很大,实际上从进门开始,就处处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可偏偏这场地这么窄,人却还不少,就开卡座这几步路,裴希都好几次差点撞到人,只能想着来都来了,随便喝点吧。
英国消费高,裴希每一笔开支都要在心里换算成人民币衡量一下,当然也没去过酒吧,自己在家调酒已经是她能消费得起的极限,来了酒吧之后面对五花八门的调制搭配,只能说一窍不通,随便点了一杯名字听起来好听的,就特别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
余睿斌本来还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郁庭知聊天儿,突然听到人群开始欢呼尖叫,扭头一看才看到几个打扮得特立独行的年轻人,拎着乐器箱子走进来,他当即笑出了声:“我还以为这酒吧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这么多人呢,合着全都是乐队粉丝啊。”
就是说啊。
裴希深以为然,心里忍不住有几分庆幸还好今天是余睿斌买单,属于是帮忙踩坑了。
很快三个人点的酒上来,调制酒只要不是配方有问题,基本都不会太难喝,裴希点的这杯就是这样,用一个看起来很无害的玻璃杯装着,上面点缀一片薄荷叶,入口很清淡爽口,带着点茶香,就好像在喝那种普通的茶饮料,察觉不到酒精的存在。
正好裴希觉得晚上的菜有点偏咸,现在喉咙很渴,加上刚才问过这杯酒精度数很低,便直接端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嚯,看不出来啊裴希,你还挺敢喝酒的。”余睿斌见了感觉有些新奇,毕竟他早就听余杉说过,这小姑娘生活作息特别规律,上班从不迟到,下班就回家,比现在很多初中生都更乖。
小姑娘两只手捧着玻璃杯,舌尖上还残留着一点点清淡的酒精味道,脸上的表情却单纯得好像是被拐进酒吧,只为了喝上一口解渴的大麦茶。
“不可以吗?”她眨巴眨巴眼,余光看了一眼郁庭知,就看他正单手拎着自己的酒杯,侧过头去看台中央乐队的演唱,顶上的灯球打出凌乱的色块落在他的侧脸上,衬得他脸上表情更为冷漠寡淡,却又莫名地引人入胜,“我都二十四岁了。”
就在方舟科技发布会之前几天,裴希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度过了自己的二十四岁生日。
她给自己买了一台新的IPAD作为生日礼物自从去年裴希开始工作,她就定下要给自己过生日,买礼物的规则,而且礼物不可以是生活中的必需品,一定要是她想要,却又不那么必要的东西,而不像是小学生的铅笔盒,中学生的习题册,即便不作为礼物出现,也是不得不要的工具。
所以当收到那台IPAD的时候,裴希内心无比满足。
她开始学会对自己好了,这才是她渴望赚钱的意义。
“我、我没说不可以啊。”余睿斌被她看得心都跟着一阵乱动,得亏这酒吧里灯光昏暗,才让他的慌张得以藏匿,“我觉得……我觉得挺好的啊,我也喜欢喝酒的。”以后可以陪你喝啊。
只是这最后半句话余睿斌憋了好一会儿都憋不出口,只能拿起酒杯,跟壮士断腕似的一口气灌了几口进去,想表示他真的能喝。
“哦,这样啊。”
但裴希只是很冷淡地别开了眼去。
女孩子就扎着一个最简单的丸子头,大概是因为出来了一段时间,头发有点散,变得有点像个花苞头,一些梳不上去的碎发垂落在她的颈间,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这里的光线这么暗,余睿斌却还是将裴希的样子看得很清楚,他看到裴希蜷缩在沙发的角落,两只手捧着酒杯,目光微垂,里面是他看不懂的东西,明明身处于这种极致的喧闹,她却显得更静,他想起自己为什么喜欢上她,因为她无论是热情还是冷淡,身上总有一种孤独感,就像是一阵破碎的风。
会有人能抓住风吗。
余睿斌时常觉得或许会有,但他肯定不是那个人,因为他太俗了,他从小就向往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却又总是摸不到那种意识的门。
想着,就又消停了。
而裴希发呆的时候,心里只是在想,这家酒吧真差。
网红乐队主唱长得挺帅,但唱功很一般,Live就更是暴露缺点,她觉得甚至可能还不如请两个说脱口秀的来驻场,相声没准也行。
杯子里的酒喝了一半,裴希起身,也不管两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听不听得清,丢下了一句“我去一下厕所”,就起身离开。
黑灯瞎火的地方,裴希找厕所就花了点时间,出来了之后更是摸不清楚方位,只能凭借本能往吧台的方向走。
但就在这个时候,乐队的演唱已经结束,高大英俊的主唱背着吉他开始往外走,依依不舍的粉丝们开始集体行动为他开路送行,裴希很快感觉到人潮犹如海浪一样将她推开。
踩踏事件基本都是这么发生的,裴希第一次看到这种阵仗,有些不知所措,刚尝试着后退一步,就被人从旁边抓住手腕拉了过去
狭小的酒吧内满满当当的人,几乎快要没有立足点,就裴希走过去那几步,都感觉像是逆水行舟般艰涩,但就在她好不容易站定的下一秒,把她拉过去的那个人用身体将她护在了这方寸之间。
在这一瞬间,混乱的声音,复杂的气味都在远去。
冷淡的木质香调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将她轻巧而妥帖地托举起来。
很快,伴随着乐队的离开,周围逐渐安静下来,酒吧内的灯光也变了调性,从原本又浮又燥的七彩闪烁球灯,变成了昏暗又柔和的暗灯。
裴希分不清楚自己正站在酒吧的什么位置,有没有人看到,他们之间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是很暧昧。
她只知道这一切发乎于情,却并未止乎于礼。
郁庭知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维持着刚才的样子,双臂弯曲,撑在她身旁的墙上,光明正大地将她围困在他的胸口与墙壁之间。
他刚才点的那杯酒,好像酒精度数不低。
因为在郁庭知吐出来的气息中,裴希嗅到了微醺的气味。
她有些无所适从,想要再后退一步,可脚后跟已经抵在了墙壁与地板的夹角。
“你喝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