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太医署迎来了一位贵客南疆一位闻名天下的神医。
南疆医者善蛊,这位神医可谓是蛊中之王。中原老百姓大多把养蛊当成邪术,谈之色变,实则不然。药有良药毒药之分,蛊亦有良蛊和毒蛊之分,毒蛊能害人,良蛊自然也能救人。林父知晓其中利害,多次写信给南疆神医,终于把人请到了太医署,为众多学子传授蛊术。林父希望太医署的学子除了学会用蛊救人,还能学会如何解毒蛊。
林清羽虽然饱读医书,但对蛊术的了解也仅限于纸上谈兵。此次南疆神医在太医署开课,他自然不会错过。
这日下学后,林清羽搬着医书走出医学堂,忽然听见一声口哨声。他循声看去,只见顾扶洲倚栏站着,冲他笑着招手,身后依旧跟着天机营的侍卫。
林清羽急匆匆走上前,道:“将军来太医署,可是天蛛发作了?”
“不啊,我去宫中向太子述职,路过太医署。我就想着……”顾扶洲不太好意思地笑着,抬手挠了挠眼角,“嗯,顺便来接你下课好了。”
林清羽一怔接他下课?他又不是刚上学堂的稚子,下个学还需要人接?而且从将军府到皇宫,怎会路过太医署。
林清羽还未应答,手上忽然一空,是顾扶洲将他抱着的医书接了过去。他的动作那么自然而然,仿佛他平时拿的最多的不是他的青云九州枪,而是一本本书籍。
林清羽道:“大将军不必劳烦。”
“没事,我力气比你大,强者多劳。”顾扶洲随意翻了翻他的书,“那么,林太医今天在学堂学了什么?”
林清羽道:“医术之学,将军应该不会感兴趣。”
顾扶洲笑道:“不会,林太医说的我都感兴趣。”
“南疆蛊毒。”
“蛊?蛊好啊,大美人就应该用蛊。”
林清羽步伐一顿,看顾扶洲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探究。
顾扶洲浑然未觉,又或者他察觉到了,假装不知道:“说起来,我一直想给你亡夫上柱香,算是尽一点我这个做义兄的心意。”
林清羽收回目光:“将军可去南安侯府祭拜小侯爷。”
“去南安侯府就免了,”顾扶洲说,“不如去你府上?”
“我府上?”
“你应该有在自己府上供奉他的牌位……”顾扶洲一顿,不太自信地求证,“你有吧?”
有是有,但那可不是陆晚丞的牌位。
顾扶洲见林清羽表情中透着一丝不能为外人道的复杂,心情也跟着复杂了起来,揶揄道:“你连个牌位都没给他立,你还好意思说你更喜欢他那款的。其实也能理解,到底是被圣上赐婚的姻缘,义弟你果然不怎么在乎我那可怜的弟夫啊。”
弟夫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理智告诉林清羽,此类激将之语无需理会。可不知怎的,顾扶洲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就是忍不住想回应:“我有。”
“真的假的。”顾扶洲扬起嘴角,“那你带我去,证明给我看。”
思及牌位上“江大壮”三字,林清羽镇定道:“那不太方便。”
顾扶洲不解:“有什么不方便的?”
第51章
自分家立府后,林清羽未请过任何人去他府上,包括他的家人。顾扶洲虽对林家有恩,但身上疑点实在太多,身侧又有天机营的眼线,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萧琤得知。此时带他去府中,绝非明智之举。
林清羽权衡再三,道:“我一个守寡之人,夫君病逝不足半年。若贸然带将军去独居府中,定会引来非议。”
顾扶洲转念一想,未再勉强:“既然如此,那便去南安侯府罢。”
林清羽以为顾扶洲是骑马来的,不料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坐的马车。两人来到南安侯府,府里的下人通传过后,南安侯虽然没有像迎接太子般出府相迎,也是在正堂前相迎。
数月未见,南安侯的气色的确好了不少,潘氏肚子里的孩子着实功不可没。顾扶洲和他一个是一品将军,一个是一品侯爵,见面只须行平礼。
林清羽静立在一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地说着废话。顾扶洲面对南安侯时,神色冷峻,言简意赅,举手投足之中都是武人干练的作风,和过去传言中不苟言笑的冷面战神又变得相似。明明刚才顾扶洲还言笑晏晏地调笑,说大美人就应该练蛊,不久前还在他面前表演徒手劈砖。
这种收放自如的气场,又让他想起了某个人。
西夏,暗号,顾扶洲怪异的言行和过盛的示好。究竟是巧合,还是他太敏感,又或者……另有什么隐情。
南安侯得知顾扶洲是专门前来祭拜陆晚丞的,没有多欣慰,反而是担忧地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侍卫。“将军有心了。来人,送将军去祠堂,本侯还要进宫一趟,就不奉陪了。”
顾扶洲轻一颔首:“侯爷请便。”
从始至终,南安侯视林清羽若无物,显然还对男妻祸家一事耿耿于怀,根本不想和他有交集。
几人来到陆氏祠堂。顾扶洲看着最下层的“陆晚丞之灵位”,嘴角微动,想笑又觉得不该笑,终是轻叹一声,什么都没说。
下人点燃六炷香递上,林清羽和顾扶洲各执三根,脑袋并肩地站在陆晚丞灵前,同时拜了三拜。顾扶洲先将香插入香炉中,侧身给林清羽让出位置。林清羽上前,轻声道:“将军无论身在何处,都有侍卫随行,一言一行全在别人眼皮底子下。难道,不嫌烦么?”
顾扶洲好似十分无奈:“没办法,太子总觉得我急着回京是另有所图,仿佛京城有我的接头人,我们要一起搞什么大事一样。让他们跟着也好,至少能打消太子的疑虑,还我一个清白。”
“将军多虑了。”侍卫面无表情道,“将军中毒中得蹊跷,如今还未抓到投毒者。殿下派我等随侍将军,是为了护将军周全。”
那侍卫站在他们身后,林清羽自认声音已经压得很轻,竟还是能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都说天机营各个是能人异士,果然如此。
顾扶洲无所谓地笑了声:“行吧,太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林清羽心中一动,总觉得顾扶洲的话意有所指:“将军想替自己洗清嫌疑,却堂而皇之地来太医署找我,就不怕太子怀疑到我身上,认为我就是那个接头人?”
顾扶洲脸上笑意微敛:“我也不想将你牵扯进来。但你不是我义弟么,走得近一些也算正常。清者自清,林太医不用太过担心。”
清者自清,前提是清者真的是清者,至少清者自己要这么认为,才不会落下把柄,让人有机可乘。
林清羽又问:“如此说来,将军着急回京只是为了解毒,并非另有所图?”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保住性命,多享几年清福而已。毕竟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做欺君之事,那可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