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管这野猫怕还是不怕,只想由着自己心意,砍去他的双手双脚,和那条碍眼至极的猫尾。

“我见你是先用右手碰的竹君不若这样,先将你右手的掌心肉片成薄片,串成串放你嘴边。”我一字一顿道,从而往下俯视着这只心怀不轨,诱我爱人出墙的肮脏孽畜,“毕竟到时你失去手脚,爬也爬不了……不吃点东西,怎么缓解腹中饥饿活下去 ?”

...

我最终没能杀了他,竹君关键时刻拦在我身前,不让我继续下去。

他说他早就知道猫妖不是我,如若要死,他理应死在这猫妖前头。

可真是一对亡命鸳鸯我有着最正当的理由处死这贱人,握着匕首的手却在颤抖,半晌也刺不进去,只是划破这猫妖的手掌表皮。

我不敢杀了这畜牲,竹君表现的那么在乎他,我若在他面前将猫妖杀了,我怕竹君恨我,我们自此再无可能。

我不敢赌我在竹君心中的分量几何……我还没靠近这张赌桌,就已经怯懦地想要逃避了。

这多可笑,我爱的人,早就认出了假装我的人,却还愿与他天天亲近,同他交谈甚欢。不,不对……或许是因为他不是我,竹君才愿表露一些从不在我面前做的小动作。

他不爱我。

他早就恢复了。

“为什么?”绑发的玉簪不知落到何处,风吹散了一头长发。我攥紧拳头,指甲狠狠掐紧肉中,却感觉不到什么疼。

头一次感受到凤凰心的强烈痛楚,我脚下踉跄几步,若非及时扶住一旁栽种的高大树木,就要狼狈摔倒在地。

竹君扶起那只还没死去的畜牲,好言好语宽慰着,问他哪个地方痛。我看到这刺眼一幕,只觉得刚才脚下力道应再重上三分,直接踢得这贱人心脉俱碎,大罗金仙来救也无力回天才好。

身上无伤的我,痛楚却不比眼前这头猫妖少上几分,甚至对方有竹君在身边嘘寒问暖,我却只得到竹君嫌恶,连一眼也不肯给我。

这是我初次如此狼狈,莫名尝到满嘴的咸涩苦味。

“竹君这是母后给我新做的羽衣,你瞧瞧,我穿上好看么?”

我无暇注意自己的失态,呆愣愣看着镶有金边的衣袖,满心期待在凤族换上的漂亮羽衣,沾染上第三人的腥臭血味。

即使还是红色,却不再是耀眼鲜红,而是沉闷难看的暗红色。

丑死了、丑死了,我现在一点也不好看,难怪竹君不想再见到我。

“你不是最喜欢我打扮得漂漂亮亮了么?我这样不好看,那我再去换一件新的衣服,你等等”

竹君终于愿意转头见我,他道,“凤九,他快要死了。”

他开了口,却不是为我,而是为旁人,与我们无关的其他人。满眼的红,满目的血,竟让我连竹君的脸也看不真切了,我成为仓皇逃避,转身对他的人,手指掐入梧桐树粗大的树干中。

我听见竹君又道,“如若可以,我能求你救救他么?”

“我为何要救他?!这贱人死了便死了,不过区区一只刚化形的猫妖”我的心痛得厉害,叫我差点无法呼吸,我与这惯会摇尾求怜的贱人不同,我宁可死了也不想开口示弱。

我没有哭,我只是在难过,我爱的人,为何最懂怎么在我的胸口插刀伤我。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凤九。”竹君看向我的眼是如此冰冷,他知道我曾经做的事,替我宣判了死刑,“你做这么多,甚至差点诱我入魔,到底是想要成全我,让我知道什么是情,还是只想满足你自己的一己私欲?”

“不过就是情,我现在已经明白了。你若需要,我也能向你说千百遍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这样可够了?”

“如果你满意了,就不要再挡在这里,好让我能够去找其他人救他。”

...

我没有做错事,又为何要忍气吞声到如此地步?

我咬着牙,努力想要平复剧烈的呼吸。我是凤凰,骄傲的凤凰,凤族里喜欢我的人多了去,有的是青年才俊要嫁予我

我不愿低头,更不肯引出我的凤凰血去救一头化形不久的低贱猫妖。

我没有想让竹君入魔的心思,我只想竹君能稍微像我一些,对我的话做出答复。

是他一直都不肯正视我的情……不知从何时起,只会疏离客套地叫我凤九,叫我凤兄,将我隔出他的交友圈外。

似乎相遇之时的亲密,只是我白日无聊做的一个梦。

可他过去分明曾亲昵叫过我小凤凰,在有所求时拖着长调叫我阿九,叫得我面红耳赤,心中全然都是欢喜。

我不懂,我是真的不懂

我难道不比那些觍着脸上门,只馋竹君身体的肤浅之人要好得多么?

我想要竹君,是想要他的一颗心,想要我们二人之间长长久久,这又有何不对?

即使我想紧紧钳住他的身体,狠狠咬破他的唇,突破一直不敢逾越的清晰界限,同他纠缠撕咬,也只是将这些疯狂的想法压在心头。

我真像是那些情爱话本中爱而不得的痴情种,算不上主角,只是为了博取同情,被匆匆制作出的一个配角。

竹君,这段时日,难道你一点也没有爱过我么?

我怕惹了竹君厌恶,让他出去时难堪,最终还是压下愤怒,给他们让出一条空道。

在这期间,我任由指缝间的血滴落地面,在土壤上溅出一小朵一小朵的艳色红梅。

这是凤凰血,世人渴求,价值连城的凤凰血。竹君却仿佛没有见到我流血一样,轻声哄着那人,让他把大半身子靠在他身上,而后互相搀扶着,一步步离开这里。

我没有开口,我在等竹君踏出这间府邸前,再一次回头开口,求我救下这只猫妖。

我一直在等,一直一直,只要竹君停下再求那么一次,只要他肯过来拉一拉我的袖子,我便真的会去救那个贱人。

即使我才是,这场争夺战里最搞笑的失败者。

可直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直到满树梧桐哗哗作响,我也没换来那人的再一次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