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失败就张开嘴无能狂吠,我鄙夷他们口中所谓的真心。

手背凸起道道可怖青筋,如活物上下左右鼓动。我强行摁住自己不停颤抖的手,努力平复变得急促的呼吸。竹君不许我们内斗伤人,我只能等这帮贱人离开府邸后,找机会割了他们的舌头。

我靠在门后垂眼想到,竹君没有任何罪,那些贱人不过是想要以竹君的无情为借口,来掩饰自己的无能失败。

他们不过看了几本话本,妄想凭一点点努力就能打动竹君,才落得这个可笑结局。

可现在,我似乎在逐渐成为之前心头鄙夷的那些夹尾逃窜、无能狂吠的丧家之犬。

原来其实我与他们,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

竹君,竹君。

我开口反复喃喃着这两个字,恨不得把这个令我疼痛不已的姓名刻进每一寸骨血中。

如果他在切断我的脊骨时,看到惨白骨头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是否能够稍微爱我一分?

如果他在抽取我的鲜血时,看到血液自发凝聚组成他的姓名,能否令他感知到一丝甜蜜?

在想象中,我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却又在清醒时,抬手遮住古怪扭曲的脸。

竹君,竹君。

因为你,我的眼睛不再漂亮,它变得丑陋又难看,里面积聚着怎么也驱之不去的阴翳癫狂。

母亲口中描述的那头高傲尊贵的漂亮凤凰,我已经不再是了。

心脏表面的伤口没法好全,甚至一直无法结痂。只要心还在跳动,就要忍受伤口崩裂,一胜一日的剧烈痛楚。

我捂着脸,从口中吐出粗重喘息。手掌阻挡了绝大部分,整个手心全是我喷出的热气,凝结在一起,像是我流了一掌的泪。

我不想被竹君抛弃……我已习惯了周围有他,也习惯追逐他的身影。

竹君,竹君。

你又何须开口,即使当场没有表露出想要的意愿,我也甘愿剖心取血赠你。

我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懂你。

...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我看向面前哭泣的竹君,有种尘埃落定的审判感,一直悬在心头的剑终于要落下。

我爱的人,在哭着求我取出第三滴心头血,去救与我争锋相对,即将死去的情敌。竹君哭的还是那么好看,自他眼角落下的泪,滴在我的手背时,让我烫到将手猛然一缩。

我明知此时竹君表露的情是假的,他对别人的爱也是假的,可我不知为何如此虚假的泪,也能携带有如此烫热的温度。

烫到我不敢像以前一样,用手指帮他拭去眼尾要落不落的晶莹泪珠。

竹君之前开口问我要了两滴心头血,第一次是为沉瑟,第二次是为花弦,我都给了。而现在,他主动开口的最后一次,则是为龙凌。

为何偏偏是龙凌呢?

为何偏偏要是龙凌呢?

以往深思熟虑的筹谋皆落了空,我的心头百般滋味交织,却唯独没有悔恨。我是凤九,是凤族尊贵的皇子,不会为以往做下的任何事感到后悔。

我将竹君暂时性拥在怀里,下巴靠在他的头发上。竹君身上是温热的,带着清雅的竹香,我细细嗅着他的味道,心底变得无比平静。

竹君的头贴在我的胸口,我能感觉到他抽噎时的动作。他哭着道:“凤九阿九对不起,之前都是我不好。可是现在我求你救救他……只有你还能救龙凌了他伤得太重,只能用你的心头血治疗。我知道你还剩下最后一滴心头血,能请你拿来救救他好吗?”

“我以后再也不同他来往了……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和我成亲?我答应你我答应只要你救醒他,我马上就和你成亲好不好?”

或许我本就是小人,不然为何会对竹君的提议如此心动。

过去我希望能用十里红妆迎娶竹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要的是竹君心甘情愿。我希望竹君眼中只有我一人,只是他的心太冷,即使那么多人去温暖融化,依然覆满坚冰。

如今这副场景,倒更像是我卑鄙无耻的胁迫。

罢了,算了。

我终于承认了残酷事实,就算我做的再多,竹君也不会被我打动。我一直都在梦里自欺欺人,而现在,这场梦也该醒了。

我有些怅惘,却不知这份感情从何而起。那年竹君生辰,我站在树下等竹君回来,打算将准备的生辰礼送给他。

天色渐黑,远处景色已看不真切。

我从黄昏等到深夜,满树花瓣簌簌响动,肩膀上叠了厚厚一层花海,却始终没有等到竹君回来。

在生辰日过去之前,我将礼物放在胸襟前,固执敲开了一扇扇紧闭的门。

我强迫自己去见不想见到的人,期间听到沉瑟的意嘲笑,听到花弦的装腔作势,我充耳不闻,只当他们嫉妒我,是在张口放屁。

我在意的只有竹君,我想见的也只有竹君。

我一间一间地找过去,最后在龙凌房内找到竹君。他们在秉烛夜谈,他们相谈甚欢,屋内充满欢声笑语。即使没有我这一份生辰祝福,竹君也能度过一个美好的生辰。

没有记得我,没人在意我。

我拍了拍肩膀上的花瓣,回到树下挖出前几年埋的一坛酒,盘腿坐在树下,又从深夜待到黎明。我喝了一夜的酒,等了一夜的人,看到那边屋子烛光一直亮着,始终没能等到我心爱的那人。

胸前衣襟一片湿润,那都是竹君的眼泪。即使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即使明知道竹君只是将我当成一个取血利用的工具,我也仍做不到见他为了别人哭。

像我之前所讲的那样,只要竹君想,我甘愿为他做任何事。

我是那样爱他,将所爱之人的喜乐完全放在我的生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