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1 / 1)

楚不辞抬了眸,眼底残存的一点惝恍顷刻消散殆尽,侧身将眼前人让入房中,问道:“如何?”

张月鹿自怀中取出一纸信笺,将之递了过去。

“依危月燕所查,云剑山庄所种曼陀罗花除却送往乾南外,亦暗中流入了西北,西北各地皆出现了百姓无故昏迷一事,其中不乏世家之人得此怪症,我已托药王谷曲姑娘前去调查,如今尚无消息。”

楚不辞快速扫过信中内容,眸光微敛,又问:“洛下如何?”

“一切准备妥当。”张月鹿道,“心月狐自秦湾传回消息,去岁停云渡口被杀之人尸身第二日便被送入了化人场,从仵作所留验状来看,此人左臂曾有一处旧伤,虽骨形与柳鸣岐相似,可尚无法确认此人便是柳鸣岐。”

“左臂有一处旧伤?”楚不辞蹙起了眉,“可曾查到当时派人前去停云渡口收尸之人身份?”

张月鹿点了点头,“是时任洛下监察司司事,如今的乾南巡武卫总兵,简无锋。”

楚不辞面色陡沉,“刑简已死,如今的简无锋便是柳鸣岐。”

什么?

张月鹿一怔。

楚不辞无暇解释,边朝外走边问:“你来时可曾见到阿回?”

张月鹿摇了摇头,“未曾。”

蹙起的眉心更紧了一分,楚不辞还欲朝外走去,却被守在门外的两名候吏拦了下来。

“未得允准,监禁之人不可擅自离开廨房。”

先前离去的候吏便在此时自远处而来,径直行至楚不辞跟前,朝她递过了一样东西。

“青云君,燕司事半个时辰前出城了,只留下了此物,何狱丞托我转交于你。”

楚不辞一顿,伸手将候吏手中之物接了过,洁白的流苏拂过掌心,于肌肤间漫开细微痒意,其上悬系的银杏玉饰流转过浅淡华光,正是她佩剑上所坠的剑穗。

握着剑穗的手收了紧,她抬首问:“可知她去了何处?”

候吏摇头,“燕司事未曾说要去何处,只是看她走的方向似是北门,临走前还拿了一把剑。”

须臾沉寂,低微的话语声响起。

“得罪了。”

一阵清风拂过,凝聚了内力的指尖倏然点过了几人穴位,身躯倒下的闷声响起,素白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廨房外,未再留下半点踪影。

*

薄暮冥冥,天边余晖已是将尽,寺庙中敲响了闭寺的法鼓,白日里熙来攘往的香客渐渐离去,禅堂中又回复一片幽静。

边原立于禅堂正中,不远处是正坐于蒲团上闭目禅定的女子,寂然无声的气氛令她鲜见的有些紧绷,一贯张狂的神态无意识收敛,视线也丝毫不敢看向他处。

“边原。”坐于佛像前的人开了口。

边原心下一紧,低首应答:“世主。”

“天色暗了,你一日未曾进食,先去五观斋用些饭菜吧,莫要饿坏了身子。”

温蔼的言语叫人不自觉放松下来,边原迟疑了一会儿,却仍是未曾离去。

“未得世主指示,我……属下不敢擅动。”

闻言,女子似乎笑了起来,温言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性子也坚韧,不像须弥僧那般贪婪无度,我寻你来是为了让你接过重任的,你不必这般紧张。”

边原一怔,心下霎时涌出一阵不可置信的欣喜。

在协同子夜楼杀了须弥僧后,她便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青冥楼之人仍在追查她下落,六欲门又早已分崩离析,她无处可去,带着从门中搜刮来的财物踏上了亡命之路,每日只能躲躲藏藏,仿佛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直到身前人派人寻到了她,本以为该就此被杀鸡儆猴,没想到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她按捺下纷繁思绪,面上维持着先前神情,试探着问:“世主的意思是?”

女子也未再与她打哑谜,“须弥僧既死,六欲门不可一日无主,我会着人同你重整六欲门,往后六欲门之事全权交由你办,你也不必再受他人掣肘。”

边原神色一振,当即再度跪了下去,“多谢世主。”

不待女子回应,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名侍从自禅堂外匆匆走来。

“家主,不好了,洛下来信,丐帮与赤潮帮起了冲突,巡武卫带兵前去调解时不当心伤了丐帮弟子,如今丐帮正围在衙署外讨要说法,几名大人寸步难行。”

女子听罢,眼中划过一丝异色,还未来得及出言,却又有一名小沙弥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居士,大事不好,寺外有名女子来犯!那人说要见你,几名师叔想要拦下她都被她打伤,如今已经闯进寺了!”

话音落下,剑棍相交的兵戈声锵然作响,禅堂外半掩的门被猛然撞开,一名武僧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身旁是被剑气劈作两半的长棍。

一瞬寂静,一道身影于残阳落霞间徐徐走入禅堂,绣着獬豸图纹的公服于余晖中轻晃,她停于光与影的交界处,望着佛像前的女子。

“我没想到竟然当真是你……”

清明的话语声缓缓道。

“老师。”

?[150]愿景

光线幽暗,佛像前燃着点点青灯。鹤骨松姿的老妇人坐于残阳无法触及的深处,抬眼望着来人,面上却不见半点惊讶神色,仍只是端然平静地握着一串菩提。

“你来了。”

她温和道。

“我以为你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