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仅是针对我一个人,有时候是大面积随机射杀?护士台和办公室的电话座机都曾经被他动过手脚,他把超声用的润滑剂,能想象吗,就是透明的黏糊糊的,涂在电话的听筒上,然后接电话的那个人,啪嗒一下往耳朵上一糊,特别是女孩子头发多的,这滋味简直终身难忘。以至于我们科室有一阵子都有接电话恐惧症。关于润滑剂,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此情有独钟,我也不好问!他还曾经把一支科室里管状的润滑剂塞在我包的侧面,故意露出来那么一截,然后趁着人多的时候,自导自演装作惊讶地发现,大声拆穿我:哇!xxx!你居然还有这种癖好呢!这个好用吗?你也不推荐给我!

我:…………我的刀呢

还有一次,我跟他搭夜班,那天也没有特别忙,当时我在做一个无菌操作,穿着无菌衣戴着无菌手套,一般这种时候我会把手机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万一有电话可以让别人给我开免提。那天我正好在等一条信息,信息来了,我就喊他过来帮我看一下。就这样,他知道了我的手机解锁密码。我当时根本没有在意,那时候还在贴吧,我也没有qq,基本属于没什么太大的隐私。而且这朋友虽然做了很多不靠谱的事情,那种天然的分寸感跟乔硕很像,相处起来除了让你时刻想揍他之外,倒不会有太多防备之心。果然,他并没有窥探我的隐私,就是帮我把我值班时的闹钟全打开了。从午夜到凌晨五点,每小时一个。我当时完全完全没有想到,半夜第一个闹钟响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设置错了,就没有进闹钟那个app看,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结果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三个!我才反应过来。

第二天,这朋友:睡得好吗?

我:………………我的斧头呢

Btw他女儿今年都两岁了,然而他还是那么btpnlitpsbau,值夜班的时候没事干就在主任办公室面前堆满杂物,人家上厕所时间长了他就写一张纸“我便秘了,请耐心等待”贴在门上,这种小事我可以说一天一夜。

可是,这朋友的业务能力就是很不错,大概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很有天分,也不过分骄傲,而且他比乔硕还皮实,小错嘻嘻哈哈混过去,大错即便被骂狠了也不放在心上,性格好到让人羡慕。

第十九章(4)

那是第三晚了,安寄远看着紧闭的茶室木门,有些出神。

他想,如果他事先知道,乔硕的事情会在那一天被揭穿,也许,就不会选择在两天前同季杭吵到要断绝关系的地步。

安寄远想到那日季杭在颜庭安家中教训他,他斥他行事冲动不计后果、说他不够优秀、做不到情绪控制、责他不懂得安家少爷这个头衔在外的影响。

哥哥是对的。

他确实没有季杭那么强大的神经,在经历了最亲近的徒弟背叛后,依然能在不耽误工作的情况下,摒弃自身情绪,着眼于解决问题。

他也确实没有想到,安笙会因为自己和乔硕打架这么幼稚的原因,直接张口就要毁掉师兄的前程。他同样不曾料到,科室里的风向会在短短两天之内骤变涌动,在乔硕还没有确定离职日期前,便已开始落井下石,而面向自己的那些殷勤献媚,甚至模糊了他对自身业务能力的判定不论做错做对,都能换来一味的夸赞和吹嘘。

打架这件事,他确实是做错了。以长兄名义罚下的那三十藤条,也并没有冤枉他。

甚至……

“你是我安笙的儿子,家族的嫡子,在外怎能不让人有个忌惮?这次事情发生了也好,就拿你那师兄立个威,今后他们都知道,谁的人是不可以动的。”

甚至,如果与之打架的不是乔硕,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没有强大的师父做后盾,那他的拳头,是不是真的可以抹消这个人的十年寒窗。

安寄远不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安笙令人窒息的维护,他明白父亲将自己视若珍宝,那季杭呢,鄙之草芥?没能亲自救活自家孩子的事实,就如此让这医学世家的继承人感到难堪吗,难堪到动用家族资源来庇护自己亲儿子,都需要索以代价。

如此鲜明的对比,让安寄远这十四年来时刻都难以自如,果然是自己太过拙劣了吗,自小被溺爱、被偏爱、被捧在手心也觉得理所当然,沐浴在安家的资本光环下,难怪那样一身正气的季杭会不喜欢自己。

安寄远逐渐开始懂得,季杭做的很多事情,都有他的道理。

可是

他同样认为,如果兄弟二人之间只剩下对错和道理,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那他和季杭,同谈判桌两侧的甲方乙方、同法官左右手的原告被告、同马路上任何一个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

茶室内,灯光幽暗,清香飘浮。

半小时了。

季杭托举茶盏的手开始微微发颤,他本不至于如此不济,但三日来不过睡了不到十小时的体力,让他没有一点精力去抗衡那轻盈的茶盏。

大抵是那瓷器碰撞的丁零声使之不悦,安笙皱眉接过茶盏,却并不喝,只是轻轻置到茶几沿,“想清楚了?”

“爸要我想什么呢?”

季杭跪姿笔挺,目光坚韧,却打从心底觉得可笑至极,“乔硕的事,是您处理失当。于公,显得安家小器刻薄;于私,乔硕向来待小远不薄,您却给孩子做了一个不仁不义的榜样。这么多年了,对孩子的教育方式都不曾自省纠正,一旦出现问题,不是家法加身便是权威控制,您到底有没有在用心带小远?!”

桌沿边的茶盏被迅速拿起,继而“哗”得泼在季杭脸上。

茶盖磕在坚硬的锁骨边缘发出骇人声响,翻下臂膀稳稳落在地毯上,晾过半小时的茶水早已不再滚烫,可仍旧染红了那毫无血色的半片脖颈。

季杭捏住拳,分寸不动,仅有挂在发梢上的水滴,滴答滴答往下坠落。

“出去时间久了,果然连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安笙轻拍两下溅到裤腿上的水珠,不冷不热地道,“你是想重新学一遍,什么是对长辈该有的尊重吗?”

尊重?

季杭愈发觉得滑稽。

他今日跪在这里,是有求于安笙;他明日会为其行孝,是因为父亲对小远尽心尽力二十多年。先不论方式,这份守护,季杭也会予以回报。

他会尽自己的义务、会努力不让夹在中间的弟弟为难、会在必要的时候,为安家手里拿捏的资源而忍辱低头。

可是,在安笙面前,季杭唯独没有尊敬十四年前的那一天,那个残喘离家的孩子离家时,就对他的父亲,失去了所有尊敬。

安笙收回目光,并不去追究季杭的沉默,他知道,就算逼死季杭,也说不出什么天地君亲师的违心话来,于是只兀自说道,“你现在这么理直气壮跟我谈小远的教育问题,又有什么资格,当初离家的时候,便早就不要了这个弟弟。”

季杭严冷的视线狠狠扫过去,他被激起脾气,都不再用敬语,“我要不要这个弟弟,不是你说得算。”

开水烫过的茶壶,紫砂上晕开好看的水渍。

安笙听着他咬牙切齿的口气,不过淡淡地笑,好声好气提醒道,“别忘记你是来干什么的,这又是什么态度?”

季杭紧紧拧起眉头,压抑心中的不悦,“三日前便说过,我是恳求的态度。您有什么要求,又需要我拿什么筹码来换,尽管提。”

他大半的衬衣被淋湿,嘴里说着恳求的话,姿态却没有分毫做小伏低。

男人细细抿过一口茶,动作端庄沉稳,可放下茶盏却忽然扬手,季杭以为要挨打,倏地筑起一层防御硬壳,然而,安笙只是弯腰轻捏了一番他的膝盖上缘。

不碰还能咬牙坚持,安笙不知怎么一捏,酸痛从骨头里翻出来,季杭的脸上骤然便如水帘一般滚落汗珠,他咬牙抑制住难耐的呻吟。

却只听安笙淡淡一句,“起来坐吧。”

季杭心中奇怪,却没有犹豫,直接掐着大腿豁然立起,双拳紧攥压抑剧烈的疼痛。

下午站手术的时候两条腿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换衣服时候定睛一看,两个膝盖宛如波尔多空运来的紫葡萄。

他用余光扫过低矮的藤椅,眉头狠狠蹙起,却是连撑住扶手的动作都没有,咬牙坐了下去。只剩曲起的双腿,细微颤抖着,发梢上的茶水,滴落频率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