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寄远摇头,视线垂落在那木质的鞋拔上。
“对不起,是我的错。”
可是,他怕季杭觉得他避重就轻,卖乖讨巧。
那束严厉而深沉的目光如有千金之重,压得安寄远根本抬不起头来。
深邃的眼底宛如两枚黑洞,将周身的空气逐渐压缩抽吸。
气压变得很低,季杭紧盯他片时,语气里却仍没能敛去那太过沉重的失望,“打架,放火,谎报假警,离家出走,滑楼梯,你二十三岁了,还要因为这么幼稚的事情被教育,安寄远,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心的?”
仿佛迎头泼下的一盆冰水,浇灭心中残存的一丁点侥幸,冰渣子无孔不入地渗透细胞间隙,顺着血液循环流至心脏。
这话太重,听得他胸口一阵绞痛。
安寄远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得都不像他再委屈的事情,只要季杭藤条一抬便可以立刻趴下挨打;被安笙软禁也想方设法跑出来,只为不想让季杭误会他在闹脾气旷班;养伤的时候认真做练习,用心写功课;甚至面壁中途去上了厕所,回来肯定要多补半小时可季杭的要求,总是能精准地落在他的乖巧之外。
他也不想为这些事情被教育,他也不想不顾羞耻地脱了裤子像个孩子一样挨揍,他更不想几天未见后的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拎着板子被问责。
季杭神情冷峻地走到楼梯边,窄长条的鞋拔指向脚边的台阶,“明天去上班,今天就罚你滑楼梯的错,其余按照你表现而定。五十,撑这里。”
他明明还没有动手,语气也听不出怒意,可行止间,却已经叫人无端发怵。
安寄远咬着牙走向楼梯,余光扫过角落里的摄像头,双颊蓦然蒸腾起来。他试图靠意念去对抗那灼人的温度,在那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弯腰撑住第二格台阶。
可这向下俯冲的姿势,立刻为他本就潮红的脸色,填上更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涨红的脸,眼看要滴出血来……
“啪”的一声骤响,本就敏感的tun肉遭受重击,噬骨的疼痛,伴随沉闷的击打声轰然炸开脸色顿时煞白如纸。
“呃!”
头一下便忍不住弯了腿,呻吟从嘴角漫出。
距离昨天那顿扫把棍才不到三十小时,中午换衣服的时候,还能清晰开到化开在肉里的青红。
这一板子就好像是投进可乐里的薄荷糖,将沉睡的疼痛砰然唤醒,炸裂式的冲垮防线。
季杭冷着嗓子,“你的规矩呢!报数!”
汗腺迸发,咸湿的液体从发根里往外冒,安寄远隐约听见厨房内烹饪的声音,他竭力抑制住双腿的颤抖将受罚的部位乖乖翘好,忽然不知是该盼望着他庭安哥被惊动到出来看一眼,还是该庆幸自己在客厅挨打的窘态没被撞见。
颤颤巍巍,”一……”
毫不留情的责打陆续咬了上来。一下紧接一下,从tun峰落到腿根,风驰电掣地砸下,几乎不给分毫喘息余地。
疼痛千回百转,从那窄小的受力面积扩散蔓延,无处可逃。
报数的声音逐渐黏湿。
“你是又想练报数了?”狠狠一击重责嵌入tun肉,季杭厉声呵斥,“声音大点!”
争先恐后往外溢出的汗水打湿鬓角,蛰疼泪腺。
安寄远猛吸一口气,骤然增加的氧饱和度却滋养了神经,疼得胃里一阵作呕。
他竭力稳住颤抖的双臂,从喉咙里蹦出压抑的叫声,“十二!”
季杭脸色微沉,“从今往后,不要想让我再给你记账,犯错了就乖乖趴下挨打。你想整天顶着个红肿的pg上台,我成全你。”
板子并没有因为呵斥而停顿,反而一下重过一下地侵入神经。
安寄远能清晰感觉到,隔夜的淤青下已经鼓出硬块,硬块又在那坚硬的板子下生生被打散,隔着裤子的两块tun肉好像是要被打烂成泥。
数目过了二十的时候,还隐隐期盼过,那接踵而至的鞭笞可以稍微有个停顿,可当事与愿违,支撑着他咬牙死扛的那根弦仿佛也超出了负荷。
颤抖得像装了马达似的四肢,终于难以维系沉重的责罚,汗津津的手心往侧面一滑,眼看就要摔上台阶。
肩膀却蓦地被一副有力的臂膀牢牢擒住
责打却没有半分停歇,反而以又重了几分的力道愤然追上。
“你今天怎么回事!”
季杭将他压在扶手上,抡圆了手又是狠狠砸落,“谁惯的你挨个打都没规没矩的样子,才几下就受不住了?滑楼梯的时候不是觉得自己是少林寺毕业的吗?!”
即便身体有了依靠,两腿还是止不住地颤抖,腰下一片僵硬,仿佛是被点了穴。
“回话!”
这根本就不是问句,可手持藤条时的季杭,向来不讲理。
安寄远大口喘气,想凭借那滑入喉咙的干燥空气,吸走他声音里的湿度,“受得住……”
他说完又回头偷偷看了哥哥一眼,那入目的面色依旧是毫无动摇的沉冷,孩子忽然就眼睛酸了。
季杭被那小心翼翼的试探眼神看得顿住了手。
那一条条视频历历在目,摄像头的角度几乎记录了安寄远滑下楼梯的全过程,不过两秒都不到的样子,季杭却看得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每一次都在他坐上扶手的时候提心吊胆,又每一次都在他稳步落地的时候赫然而怒。
他太害怕点开下一个视频,就是安寄远失手从楼梯滚落,而自己只能眼睁睁隔着屏幕看他挣扎无果。
眉头骤然紧蹙,语声宛若冰雹,临头砸落,“你那什么眼神,我打错你了?自己碰到过多少个摔跤摔出脊椎颅脑损伤的患者?从楼梯上摔下来什么后果不知道?你的书是白读了吗!数到三,自己撑回去!”
面对颜庭安时的所有小动作和讨巧话,都已经被藏得不见踪影,原来连眼神都应当写满恭敬顺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