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说着顿了顿:
【而商君年,无人肯换。】
【彼时帝君重?病,你?心性?大变,怜他被家国所弃,便收入府中。商君年亦是心灰意冷,自?此?不念巫云之事,甘心为你?效命。】
【所以他不会杀你?。】
陆延没想到前?世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一时怔然?失语,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听外间忽然?传来?鹤公公的声音:“殿下,商君年带到。”
陆延回?神:“带进来?。”
说是“带”,也不恰当,因为人是用?一床艳丽的锦被裹着抬进来?的,奴仆拨开层层纱账,将商君年安置在床榻最里侧,这才对陆延屈膝告退。
而鹤公公则飞身上了屋顶,落地?无声。他袖子里揣着一壶暖酒盘膝而坐,虽然?人在外面,声音却清晰传到了陆延的耳朵里:
“老奴便在外间候着,殿下若有吩咐,只管传唤。”
陆延想起方才系统给?出的幻境之中,鹤公公亦是在王府拼死守候自?己?的那一批人,难得开口:“有劳公公了。”
纱帐层层叠叠垂下,连带着眼?前?的景物也模糊不清。陆延随手拨开帘子,只见商君年被一床暗红色绣海棠纹路的锦被裹着躺在床上,肩膀外露,很明显下面的身躯未着寸缕。
他本就生得绝妙,此?刻全身洗净,再不见地?牢污浊,隐隐可以窥见一国丞相的风采,可惜双目紧闭,神情冷淡,少了些情趣。
陆延心想自?己?这一世必然?是要想法子活命的,商君年此?人有勇有谋,更难得的是一颗忠心,倘若能提前?三年将他招入麾下,也算一桩大大的助力。
“我虽远在仙灵,昔年也曾听闻国相大人文武双全,人中玉璧的美名,没想到今日相见,却是物是人非之景……”
陆延感慨的声音在空气中淡淡响起,没有嘲讽,反而带着一丝惋惜。他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但凡那张嘴里说出的不是让人家破人亡的话,总是会比别人动听情真几分。
商君年闻言睫毛微不可察动了动,却没睁眼?。他只感觉有一双手轻轻掀开了自?己?身上的锦被,尽管屋子里燃着炭火,外露的皮肤却还是接触到了几分冷意,掺着屈辱和死寂缓慢爬上心间。
物是人非,确实是物是人非。
商君年在几个月前?尚且是一国丞相,为了护佑百姓,带领军队爬冰卧雪,奋力死战,可一眨眼?,他就变成?了一颗废棋,被人送到一个纨绔子的床榻上取乐。
莫说陆延,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今日的下场。
“殿下若是想要我的身子,拿便是了,不必说这些无用?之语。”
商君年神情麻木,连羞耻都感觉不到了,他身躯赤.裸地?躺在锦被上,肩头各有一处鲜红的伤口,皮肉外翻,内里结了层暗红色的血痂,再往下,精壮的腰腹间则是一些陈年旧伤、还有交错纵横的鞭痕。
这幅身躯修长有力,在艳色的锦被衬托下,更显剔透苍白,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不仅无损美丽,反而平添了几分支离破碎的感觉。
陆延莫名想起了多宝架上,自?己?极其钟爱的一盏白玉琉璃灯,后?来?不慎失手打碎,哪怕让能工巧匠修补,上面还是布满了细碎的裂痕。
他抬手,缓缓抚过商君年紧闭的眉眼?,清楚从对方脸上看见了一种名为厌恶的情绪,随即下滑,在肩头那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打转,低声叹息道:
“那群奴才,本王虽是说将你?扒光了送进来?,却也不该连伤处都坐视不理。”
陆延语罢道:“来?人,将药匣取来?。”
他的屋子外面总是有数不清的人候着,不消片刻便有两名婢女捧着药匣鱼贯而入,她们恭敬跪在脚踏旁道:“殿下,可有吩咐?”
她们心思玲珑,猜到怕是要给?床榻上病重?的商君年上药,虽然?讶异陆延怎么忽然?转了性?子,却也只得暂时按下。
陆延摆摆手:“东西放下,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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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内心一惊,心想殿下莫不是要亲自?上药,但又不敢多问,静悄悄退了出去。
陆延打开药匣,指尖在一排外形精致的瓷瓶上缓缓划过,最后?停在了其中一个寒玉罐上。他打开盖子,只见里面盛着殷红半透明的膏体,香气清幽,绝非凡品。
商君年本以为陆延又想出了什么法子折磨自?己?,却见对方忽然?以玉簪轻挑膏药,缓缓涂抹在自?己?肩头,模样细致认真,内心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商君年一把攥住陆延的手腕,声音沉沉,目光惊疑不定:“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延是仙灵帝君最宠爱的幼子,说是万金之躯也不为过,在这个直视天颜就会被杀头的时代,他纡尊降贵给?一个阶下囚上药,不可谓不让人震惊。
陆延瞥了眼?商君年的手腕:“自?然?是替国相大人上药,怎么,大人难道一心求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恰恰相反,商君年心中有怨,有恨,
他比谁都想活。
攥住手腕的指尖终于缓缓松开,徒然?落了下去。
商君年闭目躺在床上,任由陆延给?自?己?上药,恍惚间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哑声开口:“这是生肌血玉膏。”
陆延笑了笑:“还是国相大人见多识广。”
商君年不是见多识广,而是早年带兵打仗的时候被敌军一箭贯肩,性?命危在旦夕,巫云国君曾经赐下过指腹大小的一瓶子。
商君年听说那药万金难求,皇室亦是罕有,他当初被箭矢射穿的伤口至多铜钱大小,却涂一遍就用?完了,不消五日就已经复原结痂,故而印象颇深,现在却被陆延不要钱似的往伤口上涂,心中难免复杂。
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若只是为了图他这一副残躯,未免太下血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君年浸淫官场多年,早就习惯了左右权衡,习惯了步步谋算,在他心中任何好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可他不知道陆延想做什么,心中焦虑到了极点?。
灯烛燃烧过半时,陆延终于替商君年缠好了纱布,他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格外细心缜密,竟挑不出一丝错处。
陆延用?湿帕缓缓擦拭指尖,那一双手骨节分明,似白玉雕成?,他扫了眼?商君年肩头的纱布,似笑非笑开口:“瞧,这样不是好看多了。”
好看?
商君年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伤痕,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是了,对方若要欢好,自?己?肩头的伤口血肉模糊,确实碍眼?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