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暝:“哦,那又如何。”

祁暝淡定的模样反而把唐烬气得要爆炸,许棠赶紧安抚他:“是的是的,我是你媳妇儿,不要生气。”

许棠转头,对祁暝说:“你别欺负他,他还小呢。”

唐烬一听,眼圈倏地就红了,用脑门蹭许棠的颈窝,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语气极为委屈,“棠哥,他把我关在墙角,不让我说话,也不让我碰你,他好吓人,你把他赶走好不好?”

他一边抱着许棠的腰蹭,一边在许棠看不到的角度冲祁暝做鬼脸。真正意义上的鬼脸,眼珠子掉下来耷拉在脸上,嘴角咧到耳根,露出血盆大口。

祁暝面色平静如水,只是嘴角微微绷直了些,冷冷吐出四个字,“装模作样!”

许棠有些无奈,他转过身,唐烬立刻又恢复成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黑黝黝的眼睛失落地垂着,脸颊上两坨婴儿肥看上去很招人疼。

许棠一颗心被击中,心疼地摸摸唐烬脑袋,“咱们打不过他,不惹他。”

他覆在唐烬耳边说悄悄话,“他年纪大了,一只鬼过年很可怜,我们要有同情心,让他留下来吧。”

唐烬脸色变幻,不甘不愿地说:“那好吧。”

他搂住许棠的腰,两只手不老实地来回摩挲,小声说:“那棠哥晚上要补偿我,我们玩上次在那个小黑盒子里看到的”

他话还没说完,被一声轻咳打断,祁暝的眸色黑沉,凉凉道:“本王听得见。”

许棠、唐烬:“……” ?2977647932

晚上吃完年夜饭已经是半夜十点多了,外面开始响起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许棠向外看去,夜空中闪过一道接着一道的亮光,把漆黑的夜幕都照得发白。

许棠翻出他买的烟花,长长的圆筒,燃着之后握在手里,就会有一簇火光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五颜六色的烟花。

老人家身体扛不住,早早地就休息了,于是许棠更加肆无忌惮一些,也给了唐烬一支烟花棒,两人跑到院子外面去放,在雪地里边跑边笑,玩得不亦乐乎。

祁暝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天上璀璨的焰火,瞳孔里映照出闪亮的火光。

上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他还是个皇子,除夕之夜,母妃带他偷跑到宫外去玩,他第一次看到那样繁华热闹的场景,不是虚伪的阿谀奉承,也不是冷冰冰的空荡宫殿,而是欢声笑语和人间烟火。

可那也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再后来,就是外家被抄,母妃自缢而亡,而他被发配到边苦之地,成了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他的人生变得一片死寂灰暗。

他是怎么死的来着?

耳边传来清润动听的叫喊,“祁暝,过来一起玩啊!”

祁暝回过神来,眼前仍是五彩斑斓的烟火,微微垂眸,是递到手边的烟花棒,他下意识伸出手握住,又倏地收回手,嘴唇动了动,“幼稚。”

唐烬撇撇嘴,对许棠说:“他不玩算了,他都是几千岁的老头子了,别闪了他的腰!”

许棠笑笑,弯成月牙的眼睛里盛着祁暝小小的倒影,他把烟花棒往祁暝身前送了送,“你不是来和我过年的吗?陪我玩啊。”

祁暝黑眸微闪,接过了烟花棒,淡淡道:“本王只是陪你玩。”

“嗯嗯。”许棠笑眯眯地应着。

口是心非的傲娇,许棠才不会错过祁暝眼中一闪而过的渴望。

在外面玩了大半夜,许棠玩够了,冻得哆哆嗦嗦地往屋里跑,他还有一件事要做,教唐烬给唐焕托梦。

唐烬有些为难,“这样说可以吗?”

许棠点头,“可以的,就这样说!”

此时,小镇唐家,唐焕正在睡觉。

梦里,唐焕出现在一条路上,雾很大,什么都看不真切,唯有点点红色随着他的靠近在眼前不断变得清晰。

是院子里那株红梅。

“哥。”一道熟悉的少年音响起。

唐焕回头,赫然是他最熟悉的、已经死去的弟弟。

唐焕眼睛瞪大,眼底闪烁着不明的神情,“小、小烬,你怎么还在这?你不是……”

唐烬的身体腾空,他飘上那株梅树,晃晃悠悠坐在枝头。唐焕便只能仰头看他,这个姿势让他很不舒服,有种奇怪的压迫感。

唐烬说:“哥,今天是我死的第十天,你想我没有?”

唐焕嘴角不正常地抽搐,笑得很假,“当然想你了,小烬,你在下面过得好不好?”

“我过得不太好。”唐烬的嗓音飘忽,很诡异。

唐焕觉得有些冷,他摸了摸脖子,“怎么了?是缺什么东西吗?哥明天给你烧。”

“我不缺东西。”

唐烬歪了歪头,脑袋呈一个奇异的弧度,他幽幽地问,“哥,爸妈呢,为什么我死后没有看见他们?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他说得缓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每一个字都扎在唐焕心上,让他心生恐惧。

唐焕吓得脸色煞白,慌忙后退一步,“我、我怎么会知道,爸妈走得早,可能去投胎了吧。”

“没有哦。”唐烬从枝头飘下来,逐渐靠近唐焕,“哥,你知道吗?只有自然死亡的人才会死后立刻去投胎,你不是说爸妈是遇到匪徒被害死了吗?匪徒找到了吗?你给爸妈报仇了吗?我为什么没去投胎呢?”

他越靠越近,惨白的脸几乎要贴上唐焕的脸,漆黑的眼瞳溢出血色,逐渐变得血红可怖。

唐烬的声音仿佛自幽冥地府传来,带着无尽的寒气与怨气,“哥,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啊啊啊啊啊!”唐焕失控地大叫着从梦中惊醒,睡衣已经被冷汗湿透,湿哒哒黏在身上,风一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