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恒一走,王罗西就把小梅召了进来。
“你好大的胆子!”王罗西一句话扔出来,掷地有声。
小梅腿脚一软,扑通就跪下了。
“当年父王见你一家千里迢迢逃荒而来,甚是可怜,才把你收入王府为婢。这么多年来,西北王府和本宫可曾亏待过你?”
“回娘娘,不曾……”小梅的声音在颤抖:“自娘娘小时,奴婢就在娘娘身边伺候,十二年来未曾克扣过一文薪钱,未曾遭受过一顿打骂,奴婢感激涕零……”
“既如此,那不知冯昭仪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助她取悦陛下、挑拨本宫和陛下的关系?”
“求娘娘明鉴,奴婢受娘娘恩惠,从不敢有二心。如今奴婢做错了事,任凭娘娘责罚,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只是……”小梅抽噎着,竟哭喊了起来:“只是求娘娘莫怪我弟弟啊……”
王罗西心下一惊。从不知自己的侍女还有个弟弟,怎的还和自己扯上了关系似的?
“你何时有个弟弟?可是冯家人拿你的弟弟威胁你?”皇后面色稍缓。
听小梅哭哭啼啼地把自己和宁盈枝的姐弟关系和盘托出,王罗西一时无语。原来自己身边的男人一个个的都能耐得很,自己才是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
“你既对本宫有异心,本宫留不得你。”王罗西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陛下和冯昭仪的事情,多少也是本宫顺水推舟,本宫也不至于全部怪在你的头上。你就自请出宫去吧。”
小梅心知娘娘这是在赶自己走,以后自己就是布衣百姓了。她恭恭敬敬地应下,又嗫嚅道:“娘娘……那宁乐师……”
“这不是你该管的!”王罗西厉色道。
小梅不敢多言,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就离殿收拾行李去了。
……
王罗西嘱人去向西北王要了一个靠得住的家生子过来当自己的新侍女。宫中侍女均由尚宫局统一甄选培训,唯有后妃的贴身侍女可以从家中带来。比起尚宫局选送的不知经手了多少道人的宫女,王罗西更愿意相信王府中从小培养的女婢。
次日,王罗西申报了出宫去探望元容郡主。她坐上马车离了宫门,向浚仪桥街的郡主府驶去。
元容郡主多少知道宫中的消息,帝后修好和昭仪怀喜又是宫中人人议论纷纷的大事,所以一看到王罗西面色阴郁地走进来,就明白了是什么事。她遵着礼节问了皇后娘娘安,就轻轻抱住了自己的闺中密友。
……
不久之后,皇宫的御书房之内。
“皇后到底说了什么?!!”天子站在桌案后咆哮。
桌前低头侍立的是去岁的状元郎白芝山,心里飞速盘算着说真话和打哈哈哪个能让自己死得好看一些。
白芝山是布衣出身,即便在科举中取了状元,本来也应该从九品的芝麻小官做起,但侥幸得了元容郡主青眼,便凭借着婚事被皇帝封了了正六品的承直郎。这承直郎是个散官,平日里并没有太多和皇帝接触的机会。今日里先是皇后娘娘来了郡主府,自己马上又被陛下急召进宫,白芝山心里就暗叫不好。一见到陛下,他就知道果然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
“皇、皇后娘娘说不宜过于计较儿女情长……”白芝山斟酌说着,抬头觑见皇帝脸色铁青,当即就后悔没有说得更委婉些。他想到皇后娘娘本来说的那句“本就不该搭理那反复无常的狗东西”,还有自己妻子瞟向自己时那“天下乌鸦一般黑”的眼神,白芝山就一头冷汗。
“她敢不计较?!她以为她是谁!仗着朕的恩宠就无法无天,到头来竟然有脸说不计较?!”李子恒一把扫下了桌上的茶杯,旁边的内侍熟门熟路地悄悄过来收拾了碎片和水渍。
“她还说了什么?!”皇帝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继续恶声问道。
“真、真没了。微臣待了片刻,便被郡主赶出来了……”
“那皇后离了郡主府之后去了哪儿?皇后把宫人都留在郡主府,改用了你家的车马,别说你不知道!”
白芝山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果然被问到这件事了。这种仔细调查一下就能知道的事情是万万不可欺瞒圣上。白芝山硬着头皮答道:“皇后娘娘去了汴河边的酒楼……”
“去酒楼做什么?”皇帝的面色越发阴沉。
“这微臣确实不知,皇后娘娘没让任何下人跟进去。”白芝山的身子躬得更低了,恨不得直接跪下去,好减轻一点存在感。虽然下人确实没有跟进去,但是去那种地方还能做什么?
“哪家酒楼?”皇帝的面色突然变得冷静,却像是一种山雨欲来之前的假象。
“揽、揽、揽云阁……”
御书房的黑檀木桌案被人一脚踹翻在地上。
第11章 第十一章 较劲(微H)
开封府的世家和富商从来不缺玩乐的去处。除了桑家瓦子、中瓦子等大大小小五十余座瓦子之外,全城的街巷热闹处都见缝插针地立着酒楼和戏班,当然也不缺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揽云阁就是浚仪桥边一座颇有人气的欢楼,和王罗西以前常去的暮雨轩一样,男女妓子都有。
……⒊294o2
皇宫之内。
“陛下,去揽云阁打听的人回报,阁里今日来了个出手阔绰的妇人,一进来就直接包下了阁里的芝魁。那妇人自称是应天府某位徐姓富商的遗孀,为丈夫守完丧之后便来这少有熟人的地方寻欢作乐。那人虽带了面具遮眼,但身形和举止都像极了皇后娘娘。”刘奉低眉顺眼地将派人打听到的事情一一禀报。
“她这是当朕死了?!还戴个面具,她也知道丢人啊?!”李子恒气得又要掀桌子,一抬眼看到了殿前侍立的宫女,邪念就冲上了脑门:“全部给朕退下!你,那个宫女,你留下!”
……
前朝的欢楼中都只有女妓,而大启自平定四夷以来,物阜民丰,世风开放,妇女的享乐方式越来越多,欢楼中也出现了男妓。一楼中的女妓之首称花魁,男妓之首也依样取名叫芝魁,取芝兰玉树之意。
揽云阁在开封府小有名气,里面的芝魁也有些本事,王罗西很是满意,一直待到了晚间宫门快关闭之时才离开。当她软着身子在郡主府换回了宫中的车马、回到仁明殿时,就看到了西北王府派来的新侍女小菊。
小菊拜见了皇后,她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之后,一句话没有多问,就开始伺候皇后用膳和梳洗。
小菊年方十四,面容带些稚嫩,行事却颇为老练,王罗西丝毫挑不出错处。虽然自己平时有一些习惯,还得慢慢教新侍女适应,但好在她年纪轻,学得也很快。
用新人换掉旧人总需要一个重新了解、熟悉、适应的过程,有人把这个过程当作新鲜感去追寻,有的人却嫌它麻烦而避之不及。其实这个过程过去了之后,也许会发现新人和旧人并没有太大区别。想让生活变得不一样,应该做出改变的是自己。王罗西看着年轻的侍女,心思却飘远了。
“娘娘,”小菊为皇后卸妆梳头时,突然道:“今日宫中有件事,奴婢觉得娘娘应当知道。若娘娘觉得奴婢多嘴了,只管掌奴婢的嘴,奴婢日后定不用这些事情烦扰娘娘。”
“说吧。”王罗西抬眉瞟了一眼这个过分乖巧的新侍女。
“今日下午陛下幸了延福宫的一个宫女,封了才人。”
“嘁,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都不懂,陛下开了这先例,后宫怕是要乱上一阵子。”王罗西不甚在意地剔了剔自己的指甲:“你日后若是听到了这些八卦,尽可以说与本宫听,本宫最喜欢听这些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