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亭哪里知道宗随泱的耳目如此尽责尽职,哪怕知道了也不在意,闻言说:“没?什么。”

只是?上官桀今日总是?愣神,而且看?他的目光实在奇怪,那样复杂深沉的目光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难不成……上官桀开了天眼?,知道了他和“裴溪亭”之间的感情?线?

这?个猜测有些没?道理?,但裴溪亭自己都能穿书,别的很难显得奇怪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想不到上官桀为何会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裴溪亭琢磨了一下,觉得就算猜中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坏之分,管他呢。近卫送他回了裴府,正好在花园撞见回府的裴彦。

裴彦才知道汪氏答应了裴溪亭的条件,都等?不及回书房了,就立在花园和汪氏吵嚷,看?样子?是?气坏了。

裴彦性子?温和,汪氏也是?闺秀,成婚以来还从未发生过激烈的争吵,更遑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汪氏面容难看?至极,攥紧手杵在原地,感觉脸面都丢尽了!

“素影是?裴家的姨娘,哪有我一声不知就断了文书的道理??”裴彦说,“到头来,我这?个家主倒成为外?人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汪氏不肯让步,说:“官府既然能盖章,便说明?主母有权利处置家中妾室的停留。”

“于法可?行,于情?不合!”裴彦说。

汪氏也明?白这?其中的不合情?,陡然见了裴溪亭,立刻横臂指过去,说:“若不是?你的好儿子?翅膀硬了,会惹出这?样的事来吗!”

“这?话中的先后顺序倒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裴溪亭悠悠地说,“夫人不去责怪你的宝贝侄儿胆大包天,倒是?怪起我来了?由此可?见,我的翅膀还不够硬,否则谁要是?让我不顺眼?不顺心?了,我一刀砍了他的脖子?,接连砍上十几二十个,想必就没?什么人敢像夫人这?般随手往我头上扣帽子?了。”

汪氏看?向?裴彦,“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你不要再说他了!”裴彦说,“今日若不是?溪亭出面,你以为你的好侄子?能全手全脚地走回汪家吗?本就是?他自己年轻气盛太过,在外?招惹祸端,到头来需要别人帮他出面平息,你不劝诫父兄好好教导家中后辈,避免再有下次,倒是?来责怪帮忙的溪亭,你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汪氏胸口起伏,说:“他早就想让步氏和裴家了断关系”

“母亲。”裴锦堂终于忍耐不住,沉声说,“溪亭想让姨娘与裴家了断关系,这?没?有错,今日之事本就是?母亲与溪亭的交易,你情?我愿的事情?,既然做了交易,事情?便了了,没?有事后不服气再问罪的道理?。”

汪氏盯着裴锦堂,说:“你也要和他们?站在一起来指责母亲吗?”

“我没?有指责母亲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母亲,此事您是?受了汪家的连累,怪谁都怪不到溪亭头上。”裴锦堂看?着汪氏,“母亲若不愿再受累,大可?推脱自己如今已经是?裴家主母,凡事必得考虑裴家,如此汪家也不好说什么。”

“我姓汪!”汪氏说,“此事若传扬出去,我便是?不孝,外?人如何看?我?”

“外?公舅舅一家事事都来找您,可?有替您想过分毫?”裴锦堂忍耐不住,“若您顾忌名声,以后就只让汪家来找我,凡事由我来处理?,一切好坏名声自然由我承担!”

汪氏气急:“你倒是?不怕坏名声!”

“我不怕!”裴锦堂厉声说,“表兄出事,我们?在花楼等?了那么久,早就出门的舅舅去哪儿了?他个当亲爹的都能当缩头乌龟,我们?还有什么不能的?名声,我又不做圣人贤德,要劳什子?的名声,那些朝官个个儿自诩了不得的人物,又有谁真担上了十全十美的好名声?!”

汪氏看?着裴锦堂,一时无言。

裴溪亭懒得听他们?吵,自顾自地离开了,对汪氏的厉喝置若罔闻。

他去了素影斋,步素影早已收到消息,正在廊下等?他,立刻上前来迎,“溪亭。”

“姨娘。”裴溪亭将契书从袖子?中拿出来,递给步素影。

步素影打开文书,看?了上面的字,目光落在下方的大红官印上,眼?眶渐渐红了。

裴溪亭伸手拍她纤瘦的背,说:“从此以后,您就不再是?裴家的步姨娘,而是?步素影了。”

步素影迟缓地“嗯”了一声,仰头看?着裴溪亭,哽咽着说:“谢谢溪亭,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裴溪亭说,“您打算何时搬家,现在也成,我来帮您收拾。”

“这?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哪里收拾得完,等?弄好了,再折腾过去,得半夜三?更去了。”步素影说,“不用你来帮忙,我和石榴待会儿就开始收拾,约莫明?后日就能搬离府中,只是?……”

“住处的问题,您不必担心?,凡事有我。”裴溪亭安抚了步素影两句,又和石榴嘱托了几句话,这?才转身离开。

出去的时候,他撞见在廊上叉腰呼气的裴锦堂,便过去说:“吵赢了没??”

“没?。”裴锦堂摊手,“道理?不在一处,一辈子?也吵不出输赢。溪亭,我母亲就是?这?样,从不肯低头认输,把什么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烦请你体谅。”

“我懒得计较什么。”裴溪亭说,“不过我得提醒你,汪家落魄,子?弟没?什么太大的出息,在邺京尴尬得很,更莫说今日又出了这?事。事情?虽然摆平了,但上官家的面子?有多大你心?里清楚,汪其以后怕是?难混了。这?家人摆明?了就是?在吸你母亲的血,如今怕是?更要逮着你母亲薅了。”

“可?不是?嘛。”裴锦堂摇头,其实也不大看?得上汪家人,“母亲出阁之前,习惯了外?公的强势严厉,后来嫁人掌家,也像极了父亲。她心?里是?惧怕外?公的,因此每次外?公吩咐她什么,她都不敢违抗。”

“我明?白,所以才懒得与她争吵,否则以我不饶人的本事,把她气得吐血三?升都是?行的。”裴溪亭拍拍裴锦堂的肩膀,“不说她了,说说你。今日以后,你怕是?得对上官桀客气一段时日了,毕竟这?事儿是?汪家先不占理?。”

“我懂。”裴锦堂送裴溪亭出府,路上说,“我今儿去的时候就想好了,得服软,但一码归一码,小侯爷要是?还敢欺负你,我就软不了。不过我也没?什么用,还得是?你,面子?大。”

“我有什么面子??都是?做生意,给够价码就行了。”裴溪亭说,“上官桀心?气儿高,哪有一直屈居人下的?他和左武卫的于指挥使早就心?存嫌隙,互相看?不顺眼?,只维持表面和平,现下于指挥使那里出了点?问题,他哪有不想趁机发力的心?思?只是?碍于别的原因,暂时不敢出风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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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堂说:“你消息灵通。”

裴溪亭说:“消息只要出了口,入了耳,就没?有不值钱的,只是?得卖对人。”

两人说笑着出了角门,裴锦堂送裴溪亭上了马车,就转身回去了。裴溪亭靠上枕头,打了声呵欠,说:“回东宫。”

近卫应声,扯动缰绳,送裴溪亭回东宫。

宗随泱还在明?正堂,裴溪亭不好擅自打扰,先回寝殿洗漱,换了身居家的宽袍。

殿内放着琴,是?那把“溪亭问水”,裴溪亭在琴桌前落座,试探性地拨弄两下,就抚起琴来。

宗随泱拿着热帕子?进入殿内,走到琴桌前看?他,待他停下,才说:“我当你忘光了。”

“只要是?我学会的,就没?有忘光的道理?。”裴溪亭说。

宗随泱将热帕子?递给宫人,走到裴溪亭身旁坐下,说:“还是?只会这?一曲。”

裴溪亭闻言转了下目光,叹气说:“老师只教了我这?一首曲子?,我又不是?什么天资卓越的人,别的也学不会了。”

小狐狸秋后算账,这?是?委屈了,宗随泱伸手摸了下琴弦,随后将裴溪亭圈在怀里,微微侧头看?向?他,说:“如今还稀罕我这?个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