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万不得已,俞统领是不能离开殿下半步的,裴溪亭闻言对元芳说:“你?们俩一起去外头等着吧,我?若是实?在?不方便,再喊你?。”
元方点头,说:“那你?先喝粥。”
裴溪亭斜着身子把粥喝完,元方伸手接过碗,就和俞梢云一道去了屏风后头。
裴溪亭拉下床帐,解开中衣,小心翼翼地涂抹伤口,他身上?痕迹多,一罐子药堪堪不够用,尤其?是那处,火辣辣的疼。
太子殿下睡得很沉,裴溪亭涂着涂着忍不住低头啃了口宗随泱的脸,泄了愤,又继续蔫蔫巴巴地涂药。
晚些时候,苏重烟端了药碗来,先哄着裴溪亭喝了,至于殿下的那一碗,醒来再喝也无妨。
裴溪亭把药闷下去,赶紧塞了一块儿糖,瓮声瓮气地问:“殿下什?么时候才会醒?”
过会儿天就要亮了,苏重烟收回把脉的手,说:“短的话一二时辰,长也不会超出三个时辰,总之?你?们好好睡一觉,殿下就能醒了。”
裴溪亭闻言“哦”了一声,偏头看向元方,说:“你?别守着我?了,先回去收拾收拾,赶紧睡觉吧,睡醒了再过来看顾我?。”
四目相对,元方“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裴溪亭收回目光,赶紧把俞梢云和苏重烟都赶出去,倒头睡了。
房门?轻轻关上?,廊下的近卫悄无声息地换了班。游踪从后院廊下过来,上?了二楼,对俞梢云说:“你?回去休息,我?来守着殿下。”
“还是你?去休息吧,我?不累。”俞梢云看了眼游踪的黑眼圈,问,“人?审得如何?”
“人?证物证俱在?,定罪没问题,但霍月的藏匿之?处,仙音也不知道。我?一时没忍住,下手重了,人?已经?断气了。”游踪目光阴沉。
“仙音听命于霍月,哪怕人?不死,也多半审不出霍月可?能藏匿的地方。”俞梢云安抚了一句,随即说,“霍月与?裴文书达成合作,就迟早会再次现?身,如今要紧的还是等殿下醒来。”
游踪颔首,也没有回去休息,心里放心不下,就站在?廊下静等。俞梢云了解游大人?的脾性,没有赶人?,继续杵在?门?前当门?神。
百媚坊不在?清净的地方,天亮的时候,楼底下无可?避免的热闹起来了,吆喝声叫卖声层出不穷。
太子自来不是会清道的排场,底下的人?也不会擅自这样安排,俞梢云吩咐近卫,说:“去食楼,看着厨房熬一盅乳粥过来,再备点清淡的小菜,等殿下和裴文书醒来后好用。”
近卫应声去了,等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俞梢云有些着急,说:“不会出什?么事吧?”
“或许只是没醒。”游踪说,“毕竟昨夜累着了。”
也是,俞梢云一下就冷静了。
俄顷,苏重烟按着时辰过来,见俞梢云和游踪还杵在?门?口,便说:“时辰差不多了,我?进去瞧瞧殿下。”
俞梢云颔首,上?前推开房门?,让苏重烟一个人?轻步进去,免得打扰。不曾想?,苏重烟很快就出来了,神色不大对劲。
俞梢云眼皮一跳,心中突然不安,也不顾忌了,直接进入屋内。游踪见状也跟进去,快步走到床前一看,被子底下只剩下太子殿下一人?。
裴溪亭不见了。
俞梢云环顾四周,快步走到窗前,挑开帘子一看,那后头有一扇窗是开着的。
故纵
百媚坊关门大?吉, 楼上楼下能活动自如的全是自己人?,任谁都?没有想到,裴溪亭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飞了。
俞梢云和游踪彻夜守在门外, 未曾听到窗户响动的声音, 不知?那一扇被窗纱遮掩、开着的窗户是否是裴溪亭特?意留着的, 他在那会儿就打?算好了?
百媚坊二?楼离地面不高,有元方在, 把裴溪亭安全弄下去?不是问题;窗户背巷, 少有人?来往, 但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正好可以掩盖屋中的声响, 不被人?察觉;裴溪亭劳累了一晚,怎么看怎么蔫儿,着实不像是个满心满眼打?算着跑路的姿态,他们谁都?没防备天时地利人?和,裴溪亭打?算得?明明白白, 跑得?利利落落, 留下一群人?干瞪眼。
宗随泱已经醒了, 披着外袍坐在床沿, 手中的药碗已经冷透, 他一口未喝,旁人?也不敢劝。
宗随泱记得?昏睡过去?前,裴溪亭还结结实实地嵌在自己怀里,激烈的情/事让裴溪亭出了汗,心跳蓬勃有力, 小暖炉似的烘着他。没曾想一睁眼,怀中空无一人?, 若不是地上、床上都?是他们昨夜欢/好的证据,身上还留着掐痕和咬痕,他差点以为昨夜又是一场春/梦。
屋中气氛压抑,俞梢云跪在床前,苏重烟在床边侍疾,都?沉默不语。
“为着缉捕逆贼,恩州城门布控,进出森严,溪亭若要出城,必得?留下姓名或是动用令牌。”俄顷,还是游踪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城门有笼鹤司的人?,大?家都?认得?溪亭,只要见到人?影,必会在不伤他的前提下把人?带回来。”
“他此时不会出城。”宗随泱垂眸,语气微冷,“元方一个人?来去?自如,山路水路都?拦不住他,但带着溪亭就不一样了。溪亭本就不会武功,如今身子?也不利落,走?不得?穿山渡水的路,因此他们必定会在城内寻找一处安全隐秘之?所藏匿。”
宗随泱话里的冷意令人?骨寒,苏重烟斟酌一瞬,轻声说:“裴文书身上有伤,还有发热的症状,必定要去?买药。”
他故意提起裴溪亭的身体?情况,除了表明城中一切卖药的商铺都?需要看守,说不准能有发现?,其外就是想帮裴溪亭服个软,生?着病呢,好歹要怜香惜玉,毕竟殿下瞧着是真动气了。
是啊,哭叫了半夜,结果发着热都?不耽误哆嗦着胳膊腿儿爬下床跑路,裴溪亭图什么,宗随泱心里清楚得?很,但越是清楚,心中越是撕扯,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
“传令通判府,说我宫中人?为歹人?掳走?,已入恩州境内,下落不明,即日起全城搜捕,任何一处地方都?不得?放过,哪怕是狗洞猪圈也给我掏上一掏。”宗随泱目光阴郁,一锤定音,“三日之?内,我要人?的下落。”
门外的近卫应声而去?。
“现?在知?道急了?”傅危收到消息,快速赶来,方才走?到门口就说,“我早和你说过,把‘元方’放在他身边就是个‘祸害’,两个天不怕地不怕地凑一窝,一个有心眼,一个有手脚,能干出什么事来?你非不听,要装什么体?贴大?度、谦谦君子?,现?在好了,你的人?跑了,连带着我找了许久的人?也没了影。”
宗随泱面色不虞,没有说话。
游踪见状说:“如今那个霍月下落不明,有元方在溪亭身边,也能保他安全。”
“这话说的,”傅危“唰”的打?开扇子?,凉声说,“若不是仗着‘元方’,他能跑出这间屋子?吗?老实待着,又何须考虑安全?”
“只要人?安全,找几日总能找出来。”宗随泱把药闷了,递给苏重烟,苏重烟行礼,轻步退了出去?。
宗随泱抬眼看向傅危,说:“你既然着急,那就赶紧去?找,若是让我先?找到人?,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宗随泱再恼怒,到底不会弄死裴溪亭,但元方就说不准了。傅危明白,闻言笑了笑,说:“殿下这么恼,那可别再为了心肝宝贝插手我的家务事了,免得?再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您不怕疼,我听着都?替您臊得?慌。这次,我要把人?带走?。”
宗随泱没说话,默许了,傅危见状不再多话,出门找人?去?了。
屋中静了静,宗随泱看向俞梢云,说:“你很好,做事利落,嘴巴更是跑得?快,我的话也约束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