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不了,”宗蕤懒洋洋地说,“我们家难得出一个痴情种,可不能教折了。”

赵夫人要给宗郁说亲,千方百计地把人骗回来,结果宗四公子回来后发现了真相,第一句就?是:心有所属,非卿不娶!

赵夫人问:哪家闺秀啊?

宗四公子说:民间姑娘。

赵夫人满头珠翠晃个不停,除了“不许”说不出话?来,宁王妃无奈,只得叫王爷做主。当着?老子的面,宗四公子底气十?足,毫不退步,要不是世子一脚踹飞了老子手里的棍子,四公子差点就?被打断了腿。

宁王府下人多,宗四公子嗓门大,因此家丑止不住外扬,短短几日?,上下都传遍了,皇后娘娘都派人给宁王府传话?,别打孩子,有话?好说。

但任凭家里好说歹说,宗郁就?那?八个大字,两方至今僵持不下。

这会儿青铃铃忍不住抬眼看了眼宗郁,着?实也没想到邺京的王侯之家真能出个痴情种。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宗蕤微微侧目,“哟,好看吗?”

这是人前,但人不多,还都不是生人,青铃铃不敢和宗蕤唱反调,怕这混世魔王发起火来就?把他摁在?桌上办了,赶紧捧起酒杯,要喂宗蕤喝。

宗蕤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挡开青铃铃的手,让他滚远点儿。

青铃铃也不说什么,屁股一抬就?坐到后头的榻上去了,一个小倌赶紧坐了上去,媚声媚气地说:“奴伺候世子爷。”

宗蕤没赶人,青铃铃嗤了一声,转眼就?对上梅绣的目光,他不闪不避,回了个白?眼。

这小婊/子,梅绣暗自咬牙。

这时,有人敲门而入,是个堂倌,对着?满屋子金贵的祖宗,他头也不敢抬地说:“小侯爷,裴三公子求见。”

青铃铃绣针的手停下了,立刻看向门口。

梅绣正和怀里的姐儿玩皮杯儿,闻言屁股一痛,半个月前被他爹摁着?打的几棍子又虎虎生风了似的!

姐儿媚眼朦胧,只见梅绣眼神?一狠,随即自己就?被一手掀了出去。她?哎哟一声,梅绣当没听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哟,贵、客!快请进来。”

上官桀把玩着?骰子,偏头看向门口,进来的人红衫玄带,素净又明艳,火烧云似的飘了进来。自上次宁州一别,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裴溪亭。

上官桀这段时间心里烦。前些时候上官明犯蠢作?死?,被上官侯爷绑在?祠堂打死?了,所幸没有牵连上官家,但好歹是亲生父子,上官侯爷对上官明也自来颇为重视,因此病了一场。上官桀对上官明没什么感?情,除了感?慨这个兄弟色欲熏心之外没有别的了,他心里反而想着?裴溪亭。

裴溪亭回京时给赵繁留了信,言辞恳切,一派温顺,那?声“行简”更是亲密非常。上官桀看着?“还未来得及”收好、摆在?桌上不小心被自己看到的那?封告辞信,看着?笑意?盈盈、分外虚伪的赵繁,心中有些不快。

裴溪亭那?个没见过世面的,该不会真的被赵繁哄着?了吧?否则怎么对他不假辞色,对赵繁却称兄道弟、打得火热?

上官桀想不明白?,脑子里尽是三人相处时裴溪亭对赵繁和他自个儿的区别对待,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偏偏这段时间裴溪亭都待在?衙门,平日?没怎么出来,让他找不着?机会问,没想到今日?冷不丁就?撞上了。

上官桀目光如狼,裴溪亭仿若不察,一一见礼后看向梅绣,开门见山,“听说小侯爷想纳裴清禾为妾。”

“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着?,”梅绣笑得混账,“三舅兄有什么……哦,不对,我是纳妾而非娶妻,这声三舅兄,裴三公子担不起。”

裴溪亭看跳蚤似的把梅绣看着?,笑了笑,说:“我和家妹还真没这个福分,我来,是想和小侯爷谈一笔生意?。”

“哦,有点意?思了。”梅绣往椅背上一靠,笑嘻嘻地说,“可什么人都能跟我谈生意?,那?我也太掉价了吧。”

裴溪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眼桌上的骰子,宗郁见状剑眉一挑,主动起身让出了座位。

“溪亭,”他说,“坐。”

这称呼一出口,在?场的人都看了眼裴溪亭,没想到他和宗郁也有交情。

裴溪亭道谢,直接就?在?那?把椅子上坐了。他看着?对坐的梅绣,说:“那?就?赌一把,我赢了,小侯爷就?跟我谈谈,如何?”

“你输得起吗?可别裤子都输没了……诶。”梅绣眼睛一亮,“这个好。”

他一拍桌,指着?裴溪亭说:“我和你赌!输了,你就?脱了裤子过来趴下,敢不敢?”

这话?熟悉,是回敬裴溪亭的,裴溪亭没说话?,青铃铃先猛地站了起来。梅绣转头看向他,却没说话?,俨然是要等宗蕤开口教训不懂事的小玩意?儿。

“小侯爷的回敬,我收下了。”裴溪亭没等宗蕤开口,伸出修长的右手食指,轻轻将赌盅翻了个滚,朝梅绣笑了笑,“赌约,我也应了。”

桂酒

梅绣常年混迹风月场所, 纵然不?是赌技高?超,却也熟于此道,反观裴溪亭, 从前谁也没?在赌坊见过他。

这场赌局本该是胜负明了, 可裴溪亭太淡然自若, 梅绣心里竟然有点打鼓,可转念一想自己输了也没?有什么惩罚, 怕什么?于是一拿盅, 说:“一局定胜负, 你敢不?敢!”

裴溪亭言简意赅:“怎么赌?”

好一副高?手姿态,梅绣嗤笑道:“知道你没?见过世面, 我就不?和你赌太难的了,免得传出去说我为难你。就比大小,谁大谁胜……宗四?儿,你为什么摇头叹气,存心晦气我是不?是?”

宗郁站在宗蕤身后, 闻言一摊手, 笑着?说:“我哪敢啊, 就是想着?马上要见到小侯爷的高?超赌技, 心中激情澎湃而已。”

“是吗?”梅绣信以为真, 仰头哈哈大笑,朝裴溪亭挑了下眉,“小子?,你先还是我先?”

裴溪亭侧手,“小侯爷, 请。”

梅绣也不?谦让,撸起袖子?拿起赌盅, 熟练地摇盅落定。身旁伺候的小倌伸手替他揭开赌盅,说:“五五六!”

“……”青铃铃一抿唇,还是坐不?住了,起身走?到裴溪亭身旁,想帮他摇盅。

“诶,当小爷死?了?”梅绣横眉,不?无恶意地说,“你世子?爷还坐这儿呢,铃铃,心别太大了。”

“我与铃铃只是朋友。”裴溪亭看着?梅绣,突然朝他莞尔,“虽说铃铃受人追捧,可小侯爷也别把大家伙都想成心思?龌龊、存心觊觎之辈嘛。”

他意指梅绣在宝慈善寺说的那些话,梅绣咬了咬后槽牙,说:“该你摇”

话音未落,裴溪亭已经抄起赌盅,令人眼花缭乱一瞬,赌盅落定,随手翻开。

“三个六,豹子?!”青铃铃高?兴地蹦了一下,与有荣焉,笑得花儿似的。他拍桌震得宗蕤手边的酒杯颤了颤,但他没?发现,只盯着?梅绣,“小侯爷,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