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大爷瞧着这是一场乌龙,心里松了一口气,瞥见沈南儒一脸疲惫的模样,安慰的话终是没说出口,只能叹了口气,用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才邹大爷的庇护举动,沈南儒看在眼里,见邹大爷要走,忙说道:“大爷,真是麻烦你了,进屋喝口水。”

沈家来了客人,邹大爷觉得进去不好便想拒绝,耐不住沈南儒拉着,只好也走了进去。

沈南肃相对于二哥圆滑,他为人更直接一些,“我们都没见过宋淮闻,所以才没认出你来,抱歉啊!”

“没事。”宋淮溪摆手的同时,开始打量起沈家的大厅,真应了那句低调的奢华。

沈家的家具都是上好的黑胡桃木,可能是用的时间久了,颜色有些发深,不知道还以为是普通的深色木材家具。

墙上挂的水墨画应该是张大千的真迹,条几上的瓷瓶看着也不错,不知道是不是真品。

这一圈看下来,宋淮溪心头一紧,好家伙他弟该不会真找了个资本家的小姐吧!

苏华端着白瓷杯过来,“宋同志,您喝茶。”

宋淮闻哥哥身上的威压太强,她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公公这个厂长,她根本不敢直视对方。

要不是郑平婉说长嫂如母,大嫂不在,她这个二嫂就该端着女主人的姿态接待客人,她是真想躲在厨房不出来。

“谢谢。”宋淮溪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便放到一旁,然后对着沈南儒开口道:“时间宝贵,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伯母的事情你们了解多少?”

沈南儒心里“咯噔”一下,忙和沈南肃对视一眼,疑惑的看向宋淮溪,“家母?”

宋淮溪见两人误会,忙解释道:“是这样,我弟听说伯母出事了,他只知道是被革委会带去调查了,具体的事情他也不清楚,本来他应该亲自上门的,但临时接到紧急任务,军人的使命就是服从命令,他没办法,只能把这事托付给我。”

第41章 棒打鸳鸯

说来也是惭愧,宋淮闻走的时候,宋淮溪出差开会去了,等他收到他弟留下我消息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革委会那地方,一套审查流程下来,大部分人受不了高压,基本都废了。

只希望现在的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再拖下去还真不好说,所以他接到消息立马就找了过来,想先了解一下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如果沈家真的有问题的话,宋淮溪也只能棒打鸳鸯,将宋淮闻铁树上的花给拔了。

当然,这些他只是心里想想,面上并未显露。

沈南儒见宋淮闻明知沈家的事情沾不得,还主动托人上门帮忙,心中对他的好感大增,仿佛忘记是谁得知沈南青谈对象时的嫌弃,觉得自家白菜被猪拱了,还想着见面了要给人家下马威呢!

沈南儒也不再隐瞒,当即把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听革委会的意思是,我母亲是叶家的女儿,叶家在革命初期便是大资本家,全靠盘剥百姓才能积攒下如此巨大的家业。”

“机械厂曾经就是叶家的资产,他们认定我祖父是因姻亲关系,谋取私利成了厂长,我父亲也是通过不正当的竞争继承了厂长之位。”

“后面叶家当家人将机械厂卖了,带着大量财富出国,让国家蒙受巨大损失,怀疑有叛国的嫌疑。”

“我母亲作为叶家后人,自然……”他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叛国这个罪名远比资本家更严重,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我父亲一直帮忙隐藏我母亲的身份,列为共犯,也被拘留审查。”

宋淮溪闻言双眉紧锁,陷入沉思,手不自觉的摩挲起手腕上的手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一旦宋淮溪做出这个动作,那便代表他在深思熟虑,权衡利弊。

“胡说八道。”一直没有出声的邹大爷突然愤慨道,“他们纯属胡说八道,叶家根本没有剥削我们,更加不可能叛国。”

宋淮溪眼睛微眯,“大爷,您是知道什么吗?”

沈南儒等人也齐刷刷的看向邹大爷,听说邹大爷十几岁就进了机械厂,如今在机械厂工作也有五十多年了,说不定还真知道什么。

邹大爷被这么多人盯着,有些紧张,但想到还在受苦的沈家夫妻,忙开口道:“我十八岁进机械厂,曾有幸见过老板一面,那是个顶好的人,为人亲和有礼,从不克扣拖欠工人薪水。”

“如果叶家真要剥削我们,大家又不是傻子,当初工厂那么多,为啥很多人还是削尖了脑袋想进机械厂,还不是因为待遇比别人都好。”

“说来令人唏嘘,叶老板多好的人,后面叶家突然失火,叶家夫妻也当场殒命,家产便有叶家独子继承。”

“叶少爷……”邹大爷意识到这个称呼不妥,忙改口说:“叶文彦接手厂子后,很少露面,直到厂子易主的前几天突然来了家属院,在沈家待了很久,等天黑了人才悄悄离开。”

说着,邹大爷面露一丝尴尬,犹豫了片刻,“那时是沈夫人亲自将人送到门口,我也不是故意偷听,就纯属好奇,隐约听到叶文彦说他什么身份可能暴露,有生命危险,准备出国避难,财产上交国家,问沈夫人要不要一起走。”

孤男寡女深夜出行,邹大爷刚开始还真往不好的方面想过,不过想着叶绮兰平日的为人,便也打消了那不好的想法。

如今想来也真该庆幸,原来人家是亲兄妹,幸亏当时选择沉默,不然丢脸丢大发了。

“你确定听到财产上交国家?”宋淮溪瞬间抓住关键词,再次确认。

邹大爷语气笃定,“别看我年纪大了,记忆力还是不错的。”

说完,他将视线落在沈南肃身上,似是陷入回忆当中,没过一会:“我就说小肃长得像谁来着,原来是像叶文彦,都说外甥像舅,果然没错。”

叶绮兰和叶文彦虽是亲兄妹,但两人长得却不像,可能一个肖父,一个像母,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人怀疑过叶绮兰的身份。

沈家众人听完邹大爷的话,那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稍稍落定一点。

宋淮溪又问:“你还记得叶文彦来家属院的时间吗?”

“记得。”邹大爷点头,机械厂的工作是他吃饭的家伙,易主这样的大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四九年三月中旬。”

宋淮溪闻言,心中对叶家的事情有了大概的轮廓,现在就差找到证据。

他转身看向沈家兄弟,“如果真如邹大爷所言,叶家可能是爱国商人,不管是资助还是捐献都会留有接收文件,你们母亲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没有。”沈南儒摇头,他毫无头绪的时候,想着或许能从家里翻出什么来,不知道是他妈隐藏的很好,还是压根什么都没保留,总之除了值钱的玩意,只言片语都未找到。

宋淮溪沉思片刻,很快做出决定,“这样,我们双管齐下,你们这边看看能不能找到机械厂以前的老员工,说服大家替叶家澄清一下,我这边去革委会见一下你母亲,看看她那边能不能提供有用的线索。”

“老人我熟,我能给小孺带路。”邹大爷忙毛遂自荐。

宋淮溪点点头,他其实没有说实话,先不说那些人愿不愿意出面蹚这摊浑水,即便愿意出面澄清也没什么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