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茉沫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出门时没带伞,现在人在哪里。

陈眠轻声说,在做兼职的人家,等雨停了再回来。

那边松了口气,语气略带夸张地对她笑,“吓死了,以为你淋雨了,这种天气淋雨一准感冒,那你注意安全哦眠眠,回不来的话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陈眠点头,挂断电话后听见有人朝她摁响车喇叭的声音。

她以为是林郁青。

仍然低着头,有些不耐烦地语气说,“我自己回学校就可以了。”

然而却没听见对方温和的回话。

雨点啪嗒啪嗒落在她鞋面,黑色车轮出现在视线里,和鞋尖相对的位置。

路灯在雨幕中影影绰绰成并列的两三行,甚至占据了马路的位置,横贯其中,让现实变得像是虚构。

雨点都被灯光染成了昏黄色。

而她抬起头,透过摇下的副驾驶车窗,看见了驾驶座里的沈域。

音乐的鼓点像是从车窗里跟着风一起吹了出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她,车里的音乐缠绵地咬着baby这个暧昧的词汇。

他在车里一点风雨都没沾到,而她途径雨幕淋得浑身湿透。

像是从电影的结束又切回了最开始,同样的公交车站,同样的雨幕,和绥北近乎相同的场景,唯独不同的是沈域没有推开车门朝她走来,也没有伸出手问她要不要帮忙。

只是坐在驾驶座里,隔着雨幕看着她。

然后陈眠意识到,这场雨,不会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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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音乐:We ? could ? have ? been ? so ? good ? together(不要去评论区提及文相关的内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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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6章56/副驾驶颜

56/副驾驶

陈眠呼吸一窒。

隔着狂风骤雨,沈域的眼神是平静的。

这种注视瞬间将陈眠拉回到过去,他们拥有过太多这种平静对视的时刻。

在高三那段紧张的时光里,房间里亮着灯,一张又一张的试卷写得人昏昏欲睡,笔尖划过试卷发出的沙沙声是夜晚唯一的伴奏,陈眠偶尔出神,会不由自主地看向沈域的手,看见他思考时不自觉转笔的习惯,黑色签字笔在他手指间灵活转动像是有生命力,然后视线又忍不住从他的手看向他的脸,结果每次都被捉个正着。

男生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转笔的动作没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着看向她。

桌上时钟滴滴答答地走,就把场景从过去带到了现在。

隔着一扇车门,副驾驶车窗摇了下来。

驾驶座上的沈域看向她,似是认识到两人之间他如果不主动开口打破僵局她就不会再说一句话,只是看向他这件事就已经是同理智所做的最大抗争。

“上车。”

所以他主动开口,打破了这样的沉默,声音落在雨幕里,成了初冬里从密布乌云中乍现的春日暖阳。

陈眠从来不是个主动的姑娘,从来都是需要别人先向她走来才会伸出自己的手,在感情中,她需要对方朝自己走来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才终于去想自己要不要推开门让对方走完那最后一步。

在篮球场看见沈域的时候陈眠想过药店的欢迎光临尽头会不会是沈域的脸,在餐厅门口看见沈域的时候陈眠也想过如果他们之间能够有一个对话的时间会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关于沈域的事情她连赵莉莉都没有倾诉过,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进行描述,连网络这样可以匿名的平台,陈眠都从来没有提起过沈域的名字,唯一算是外露的部分就只是在申请微博时下意识输入的名字:Oracle。

然后拆掉主语,拆掉所有或许会被猜出来的特征,变成一个又一个简短到不能更简短的句子。

写对不起,写不是她的,写冬日降临春日不会再出现,这样晦涩难言又带了些矫揉造作的伤感。

像是对照组。

身边所有人对待感情都大方直接,赵莉莉笑着说她就是喜欢刘俊杰、邓茉沫在宿舍的夜里无数次提起很想自己男朋友,苏望秋会叹着气数放假的日子盘算着什么时候直接杀去上海。

而陈眠却竖起高墙,拒绝沈域的同时也拒绝了所有人的靠近,她没办法对任何人说自己对感情的悲观,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别人说感情这东西就是个终究会烂掉的果子,一开始完美无缺散发着诱人的气息,然而不需要过多久,就会腐烂生蛆最后把自己都赔进去。

你把它当作养料当作精神食粮,却不知是以身饲虎,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是坏的那就不要推开伊甸园的门摘下那个果实。

她关于情感悲观论的大道理数不胜数甚至能写出无数篇论文。

但谁让下起了雨,谁让她浑身湿透,谁让冷风这样的吹,谁让他停在了她面前,谁让他打破她所有想象过的场景给出了个最直接的邀请。

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沈域走了,那扇门沈域敲了。

所有的道理在此刻被沈域那两个字简单击溃,她是尚未上阵就缴械投降的将军,站起身的那一刻听见身体里所有声音都在对她叹气,脑子里有一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断,啪嗒一声,落下的刹那再回过神,她已经坐进了沈域的副驾,安全带系进了卡扣里。

音乐在两人之间流淌。

陈眠垂下眸,看见自己湿透的裤脚跟沈域豪华的跑车毫不相融,窗外的雨从车窗上一串又一串地滑落。

沈域没再说话,仿佛刚才发出邀请的人不是他,只是启动了车,然后朝着前方开去。

与寂静相对应的,是车内不断吹来的暖气以及身下温度逐渐攀升的坐垫。

冷淡是他,习以为常的照顾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