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担心筱云霆是不是看出了自己与他六弟的事,担心曦儿的性命会受到威胁,也担心筱云珩心中的大计。他还得继续呆在豫王府中,留在筱云霆的身边,做一个“有用之人”。
为了在皇帝驾崩前争取更多筹码,旌王豫王都在暗中接触其他的家族势力。
这一日筱云霆正与宾甫阁商讨,应该如何拉拢城西甄氏一族,正愁眉不展莫衷一是之时,忆安突然推门进入,“王爷,宾大人,不如让忆安去吧。”
筱云霆起初没同意,“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这里面的事情你懂吗?”
忆安还是往日一般语出淡然,“忆安不全懂,但是忆安可以学,王爷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为王爷效力。”
筱云霆又想拒绝,宾甫阁从旁拦住他,“城西甄氏手握穆都内外重兵,是不可小觑的世家势力。”
“这本王知道啊,怎么了?”
宾甫阁靠过去在筱云霆耳边说,“甄氏甄老太爷以前是檀有道的侍卫,檀氏对甄氏一家熟悉得很,令侧妃去一趟也可。”
筱云霆眨眨眼睛思忖片刻,“行,那你便和宾甫阁同去。”
“是。”
“你先出去吧,我和宾大人还有话说。”
“是。”
忆安本想再多问两句具体要做什么,看筱云霆执意让自己走,估计是在聊什么秘密,想当年自己怀着孕,也要被筱云霆拽过来站在一边侍茶侍水,如今倒是什么消息都尽可能不让自己知道,果然是时过境迁,今非昔比。
但他还是有几分欣喜,比起整日呆在豫王府中动不动便被筱云霆拉去淫辱一番,可以有机会出府走走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临行前,筱云霆却派人将曦儿“接”到自己的房里,说等忆安回府复命再“还”给他,忆安没办法,只能点头同意,说自己一定会早点回来。
忆安起初以为宾甫阁会为难于他,没想到宾大人谦谦君子,一路上对他很是照顾,难说的话难做的事都是自己亲自前去,不让忆安出头。
忆安与宾甫阁一同到了甄氏宅子,甄老爷子听了忆安家世,连忙恭敬叩首,“竟不知是檀大人的少公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但当甄老爷听说忆安落入贱籍,又已经嫁给豫王殿下为妾,一时间又不免唏嘘感慨。
忆安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甄大人,忆安此行前来,乃是替豫王殿下求取禁卫军的支持。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帝时日无多,殡天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甄大人若是诚心归顺豫王殿下,日后豫王殿下得了这江山,必少不了甄府荣华富贵。”
宾甫阁带着一车金银珠宝送到甄老爷面前,“甄大人,这一箱珍宝都是豫王殿下精挑细选,特意嘱托我二人为您带到,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
甄家世代武将出身,本来不屑于穆都里流行的拉拢关系那一套,但既然回都落在这个地界儿,很多时候便不得不随着人家的规矩走,甄老太爷有骨气,但也犯不上得罪以后可能成为新皇的豫王殿下,便点头谢恩,将一箱子礼物收下了。
接连数日,忆安带着豫王殿下赏赐的珠宝,随着宾甫阁四处采访穆都世家,送给达官显贵的礼物或是一整车金子银子,或是某些稀世珍宝。直到有一天,忆安仿佛觉得筱云霆拜访世家送的礼物中,有一个绿色花瓶他看着十分眼熟。
那不是以前放在檀府内的绿釉花瓶吗?
忆安拿起花瓶观察它的底部,官窑号码和年代也对应上了,就是檀府那只,这只花瓶是自己小的时候父亲去幽州任职期间带回来的。
他又将箱子里的其他瓷器查看了一遍,有一半都是檀府的物品。他明白了,檀府被抄家之后,府里的物品便被赏赐给了筱云霆,如今筱云霆又将自己家里的东西送给其他人,为了拉拢人心。
忆安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宾甫阁在旁边看着,立马明白了其中缘由,这些东西忆安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睹物思人,能令忆安反应如此大的,肯定是自己身上背负的事情,便猜测这东西应该出自檀府,他试着安慰起忆安来,“檀公子,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不作数了,别再往心里去了,待你我完成豫王殿下所托,豫王殿下对你另有赏赐。”
忆安用衣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筱云霆对他会有什么赏赐,他早便不信也不期待了,他只可怜自己家人,公孙正德死了,十宗罪里却没有他诬陷父亲的罪名,他是死了,自己却依然没有替家人翻案,颜纲和张缜也还好好的活着,依旧身居高位。
忆安不说话,宾甫阁拍了拍忆安的肩膀,距离越靠越近,举止亲密几乎到了贴脸的地步,“别难过了。”
忆安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慌忙用袖子抚走宾甫阁的手,不自觉站远几步。
宾甫阁看着忆安那模样,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
从城北黎氏宅邸回来时,宾甫阁同忆安一起坐在马车上,黎氏态度殷切地表示愿意效忠豫王殿下,这让宾甫阁心情大好。
车内只有他和忆安二人,他从来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忆安,这个他曾经肖想过的人,才貌双全,性格温婉,有着令人怜惜叹惋的悲惨境遇,忆安主动请求为豫王分忧的那天,宾甫阁怀着希望忆安幸福快乐的心,大着胆子向筱云霆提出了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有悖人伦”的请求。
他本想着如果筱云霆拒绝,大不了开个玩笑遮掩过去,反正自己是筱云霆表哥又是他这么多年的军事,筱云霆怎么也不会将他如何。
谁料筱云霆的回复令宾甫阁喜出望外,筱云霆沉吟片刻,只说了句,“事成之后,你要真不嫌弃就带回府中去吧!”
想到筱云霆的许可,他仗着胆子伸出手抓住忆安,顺势将忆安抱在怀里,“忆安公子,你可以靠着我。”
忆安惊慌失措,连忙推拒,“宾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左右忆安迟早都要知道这件事,宾甫阁觉得不如自己今天就向他摊牌,“忆安公子别慌,有件事你怕是还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向豫王殿下求了你。”
忆安惊魂未定,愈发不解道,“什么,什么叫向豫王殿下求了我?”
忆安入府五年,宾甫阁屡屡从筱云霆房中离开,见到忆安被筱云霆欺负得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心中万分不忍,如今筱云霆已经许诺将忆安送给他,现在只差忆安点头同意,他便可以真的全了这些年的一腔痴情,想到如此宾甫阁大胆起来,“我知道你觉得很突然,但我宾甫阁爱慕你,一直爱慕你很多年,从我第一次遇见你开始。”
“忆安别怕,我知道你在豫王府里过得不开心,你我都是读书人,你的心意我最懂了,相信我,我可以给你幸福。”
忆安愈发生气了,一边奋力推开宾甫阁,一边声色俱厉道,“胡言乱语!”说着便做势要跳下马车。
“忆安,别走!你听我说!我虽然没法让你做我的正妻,但你在我府上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们可以一起读书练字,一起吟诗作对,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绝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忆安使劲全身力气从宾甫阁怀中挣脱,“够了!宾大人!我先前没看清你,不知你竟是如此卑劣之人!”
心心念念五年之人如此误会自己,宾甫阁心里酸涩,语气恳切,“忆安!我是真的希望你幸福快乐!”
忆安依然沉浸在被轻薄的气愤中,“宾大人若是真的希望我幸福快乐,便不要再纠缠于我,令我自轻自贱。”
忆安惊慌失措地拒绝自己的模样在宾甫阁预料之中,但被忆安当做色令智昏的登徒浪子宾甫阁面容惆怅,试着将人哄回来,“忆安,我不会同豫王殿下一般强迫你,你不愿再生子嗣,我也不会强求,我会对你和皇帝生的那个孩子好,一定不会为难于她。”
提到曦儿,忆安的心软了些许,宾甫阁的确也将他当做一个从主子那里讨要的赏赐玩意儿,可是他到底还是与还是筱云霆不同的。
当年筱云霆得知自己怀孕却不是他的孩子,对自己打骂欺辱,还逼迫自己喝下一大碗红花要将他腹中孩子打掉,是宾甫阁从旁劝说,一再劝接筱云霆不要将此事激化,劝他说稚子无辜,让他留下自己腹中的孩子日后再做打算。
倘若自己没了这孩子,许多事又会不同了。
后来筱云霆戍边前同意让自己扶养曦儿,还把官印交给自己保管,也是宾甫阁劝说再三,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自己在豫王府中的日子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