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北风吹雪发出簌簌低响,今日发生的事令忆安感到疲惫,温暖的怀抱却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忆安靠着筱云珩,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翌日清晨,雪霁天晴。

筱云珩醒时天已大亮,床边早不见了人影,昨晚被随意堆在地上的衣物被人整齐挂好。

屋外积雪已经被清除出一条通人的小路,筱云珩推开房门,见忆安正与几个人一起拿着扫帚清扫积雪。他将衣物穿戴整齐,与众人一起劳作,他走到忆安身边想将自己的裘皮手套递给他。

忆安斜光见了筱云珩竟如同未见转身就走。他回到书房继续摘抄书录,发现前日还混乱的书册已然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了,落灰桌子椅子也已经有人擦拭干净,他以为是礼迁刚刚帮他整理过内务,便安心坐下继续抄写。

忆安边写边想,昨日刚下了大雪,今日雪化应当更加冷了才对,前日还冻得缩手缩脚,今日穿着单衣尚不觉得冰冷,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抄写完毕,忆安想将外衣披上出门吃饭,打开柜子时发现多了一条狐裘外衣,像是自己第一次与筱云珩见面时他穿在身上的。

食过午饭众人继续清扫积雪,终于在日落西山之前将院内积雪全部清除。受困官员们松了一口气,不少人急着返家,纷纷离开了四方馆。

忆安还有些卷宗未抄完,决定工作收尾后再离开,他在院落后门发现一辆煤车,有个身材高挑之人正拿着铁锹一锹一锹将煤铲进锅炉之中。

忆安起初以为那是一同前来的伶人,后来才觉得不对劲,便走近去看,发现那人竟是筱云珩。

忆安惊讶,“今日的地龙是你烧的?”

筱云珩露出爽朗的笑容,“嗯!怎么样,暖和么?”

忆安想劝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憋出一句,“殿下,雪停了您该回宫了。”

筱云珩笑着不答话,手上活计却没停,一铲一铲下去,一车煤很快见了底。

接连几日,忆安每日去抄书之前,筱云珩都亲自去铲煤烧地龙。忆安走后,筱云珩进屋将卷宗分门别类摆好,连毛笔和砚台都擦拭干净。将自己带来的厚衣服放在忆安触手可及之处,即便忆安从未穿过。

忆安十分为难,那一夜过后,他时常悔恨自己醉酒失态,一时糊涂竟答应和筱云珩做了那种事。

忆安想与筱云珩划清界限,告诉他别再这样做了,可每次走到他面前,筱云珩要么佯装擦身而过,要么置若罔闻,压根儿不给忆安开口说话的机会。

这一日傍晚忆安想起还有事情没做,便回到屋子,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飘香肉味儿,他走到桌子前发现一个纸袋。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装着他小时候最爱吃的烤五花肉,一块块透着金光,切好了粘着佐料,还热乎着。这种小食他在檀府是常常会和大哥一起上街去买,后来进了教坊司要排练歌舞,月正们为了伶人们保持身材,禁止一切零食,忆安便再也没吃过这种东西。

筱云珩开门走进,指着纸袋道,“上次一起出门,我见你一路盯这肉脯摊子,以为你喜欢,这次出门恰巧又看见了,便买回来给你尝尝。”

忆安正想找筱云珩说个清楚,筱云珩像早就预料到似的,转身带上门又走了,屋里只留忆安和五花肉一人一袋矗立良久。

肉香钻进忆安鼻子,好香啊,忆安忍不住拿起一块放在嘴里,肥瘦相间的醇香爆在口中,余韵无穷,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块,太好吃了,一包酥肉很快见了底。

吃得太多,晚饭便吃不下了,忆安在院子里踱步消食,走到门口,却见筱云珩和手下正在将行李装上车,难道是要走了么?

忆安本能地想出门看看,左思右想还是忍住了,略显失落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从那以后,筱云珩果然没有再出现在忆安的视线里,狐裘大衣还在,烧得不旺的地龙又回到老样子,屋里有些冷。

四方馆分配的差使就快完成了,借调人员应当不日就可返回。忆安一边整理卷宗书籍一边想,自己果然不应该和皇亲贵胄发生任何关系,如此这般也好。

【作家想说的话:】

筱云珩:捕捉爱的小游戏~~嘿嘿

忆安:(羞羞脸)

5、笛中闻柳 章节编号:6728685

主管教坊司女官有二,林朝歌和段卿卿,官职乐正,教坊司演练乐剧舞剧编导审核,坊内人事调动等一概大小事务均由这两人负责。

忆安入教坊司以来一直,教坊司一直是这两位月正当值,她们起初也对忆安颇有偏见,但一处共事日子久了,发觉忆安规矩本分端正持守,便对他渐渐改观,甚至常常委以重任。

忆安刚回到教坊司便被林朝歌叫去。

林乐正端坐乐正殿中,见忆安来了,放下手中卷宗,“檀公子近日修编四方馆文献辛苦了。”

忆安恭敬揖首,“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不知乐正大人寻我何事。”

林朝歌打量忆安,觉得这些日子闹雪灾,此人面色竟然比过去红润不少。但她思及当下所言并非体面之事,顿了顿道,“檀公子气宇不凡,学富五车,找上来的自然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

忆安听她如此说,心中不安,尚来不及猜测,听林朝歌又说,“宫中有请。”

忆安不解,“还望月正明示。”

“中秋皇室家宴之上公子表现深受圣上青睐,近日挑中伶人之中有公子的名字。”

林朝歌与檀忆安本有几分交情,见他面色凝重心有负担,忍不住劝道,“檀公子情致高雅,不是那以色侍人之徒,但望公子还为如今礼部众厮役生计考虑,好好侍奉陛下。”

当今圣上登基以来,教坊司内便有数位姿容出众的伶人受得皇帝宠幸。世家显贵们上行下效,亦会定期向教坊司讨要些性格玲珑,能歌善舞之人充填王府。因此坊间常有传闻,教坊司伶人明里是承办宫廷宴会的舞伎乐人,暗里是皇帝以及达官显贵们养在宫中的娈宠,尽做些媚主邀功的勾当。

忆安心头一凛。

一直以来他对那些以身侍人的勾当充耳不闻,不想竟也难逃此般命运,可皇命难违,他若推脱不去,受累的不光是自己,连林乐正和段乐正恐怕也会受到牵连,只得强挤出一丝笑,“忆安领旨谢恩。”

翌日晌午,忆安坐上马车,行至皇宫已是巳时,忆安抬帘,巍峨皇宫庄严肃穆近在眼前。

按历搜身过后,忆安在太监侍卫等一众人的伴随下入了皇帝的寝宫。

他一入殿便被带进单独隔间,房屋桌上摆着一本书,他翻来一看,竟是一本龙阳春宫图册,里面栩栩如生地画着两男子各式各样的交合姿势,连那交合器官亦是描摹地生动具体,忆安面红耳赤地阖上册子,却听一个小太监在旁小声提醒,“这位公子,还需好生看看这春宫图册,待会儿侍奉陛下都是用得到的。”

忆安只得重新打开图册细细观瞻起来,忆起那夜自己和那人的荒淫行径,脸颊不自觉泛起潮红。

沐浴过后忆安被蒙上双眼带入寝殿,他感受与他同行的还有其他人。他们被带入一个房间,大太监命他们跪下,才解开蒙着他们双眼的黑布。

眼前是半透光的黄色锦帘,里面可见一个坐着的模糊身影。

忆安转头见他身边还跪着四五个姿容秀丽的年轻人,有男有女,俱是低着头不敢言语。

帘内那人缓声说道,“将帘布展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