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餐的时候褚云川扫视一周,忽视了阿姨希冀的目光,选择了只剩边角的糖醋排骨和鱼香肉丝,然后震惊地目睹了夏星沉颇有兴趣地选了这个,阿姨绽放着灿烂笑容舀来满满一大勺的全过程。
“还不错呀,”夏星沉夹起一块薯条,“薯条就是土豆,薯条炒肉条不就是常规的土豆丝炒肉丝吗?”
还能这么比较?
褚云川目光复杂,欲言又止:薯条是让人快乐的,肉条也是让人快乐的,但是当这两者出现在一个盘子里时,总觉得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夏星沉把餐盘里的饭菜吃完,领着褚云川去往收餐盘的地方,走出食堂,褚云川随意道:“你回教室吧,我出校门一趟。”
“啊?”夏星沉问,“你是没吃饱吗?”
食堂口味偏淡,许多学生都吃不惯,夏星沉注意到褚云川吃饭吃得像完成任务,三下五除二便塞入口解决了,怀疑褚云川连菜的味道是咸是淡都没吃出来。
“不是,我刚搬来附近,还有很多东西没置办,得去买点。”
褚云川说得理直气壮,夏星沉以为是和老师报备过的,哦了声,又有些担心:“一下午的时间够吗,晚自习晚上六点半开始,赶得上吗?”
等了两秒,却没听到旁边的人的回复,夏星沉疑惑地转过头去,却见着原本望向这边的褚云川把头别开了。
“应该吧。”
“嗯好,老师布置的作业都会在晚自习前由课代表统一抄黑板上,你回来的时候对着黑板写的做就行,对了你还有两张物理测评卷子,可别忘了。”
褚云川眉一挑,投来视线:“你不上晚自习?”
夏星沉长睫颤了下,眼神飘忽:“我、我家里住得比较远,晚自习下了就十点了,家里担心太晚了不安全,就替我申请了走读。”
其实夏星沉家里听到说晚自习十点下课也就象征性地问了句,安全吗?夏星沉说安全,也就揭过了。夏星沉又给老师说太晚了家里不同意,老师对成绩优异平时又乖巧的学生一点怀疑没有,直接批准了假条,同意他回家自习。六点半到十点这中间的三个半小时,就变成了夏星沉给两个初中小朋友补习挣外快的时间。
“行,”褚云川一点头,好像是信了,“我走了,你回教室吧。”
夏星沉便回了教室,不少人掏出自备的靠枕和小毯子开始了午睡,夏星沉坐下,抽开笔继续写作业。
有几个爱开玩笑的同学道:“夏班长别卷了别卷了,快休息会儿!”“你这就把作业写完了,晚上就只能复习了,进度条比我们快一长截啊,卷中卷啊,该拍张照下来放校园表白墙,让全校都来学习下。”“那是,不然我们夏班长的年纪第一怎么坐得稳呢。”
柳桑榆敲敲桌子:“还睡不睡了,不睡就过来一起写作业,我看下一个年级第一就是你!”
那几个人就噌地钻自己小毯子里去了,假装无事发生。
柳桑榆叹气,小声说:“夏班长就是脾气太好了,看他们弯酸的,怎么不都骂回去。”
夏星沉对柳桑榆笑笑,道:“和不重要的人争什么,不过还是谢谢你了。”便埋了头写今早上老师布置的作业,又按着其他老师的习惯,把下午其他科目可能要安排的作业往后写,如果中午不多写一点作业,没完成的就只能晚上十点多回家再写了,说起来今早上太忙了,还没来得及给只剩一小格的台灯充电……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下午上课的预备铃响起,大家迷迷糊糊的,都像是没从午觉美梦中醒过来,夏星沉去卫生间泼了个冷水脸清醒了下,刚走到教室附近,就听到班主任的声音:“褚云川呢?怎么不在位置上?到学校第一天就要旷课?”语气已然带了火气。
夏星沉从门口一进来,就迎来全班以及班主任唰唰唰整齐投来的目光。夏星沉走到讲台前道:“褚云川让我给您说一声请个假,他刚来这边还需要买点生活必需品,假条后面再补。”
“行吧,不是故意乱跑就行,”班主任无可奈何地摆摆手,“你叫他尽快把假条补上,提醒他这不符合我们的规定,他刚来,不知道就算了,下不为例。”然后又指指班上的同学,再三强调有事请假必须提前说云云,又抓着纪律这一点说了好久,才把教室还给等着上课的老师。
游离在教室外的生物课实习老师眼泪汪汪敢怒不敢言,赶紧打开多媒体讲课,结果不仅拖了整个课间,还占了下一堂课的一点时间,后面的老师愈发底气十足,往后延长时间。
五点半放学的时间点悄悄过去,五点四十多了最后一堂课的老师才大手一挥,放了全班去吃饭。
夏星沉匆匆收拾了书包,趁大家急着去吃饭的时候没人注意,偷偷往褚云川课桌里塞了张对折的草稿纸,眼看去食堂吃饭就赶不上补课的时间点了,便直接跑出了校,搭公交车去往补习的地方。
接近七点的时候,褚云川在一众急步回教室的人流中慢悠悠走进教室后门,站自己位置上往讲台上看了眼,便看到黑板上写得满满当当的作业目录,有被震惊到:“你们学校这作业是不是有点多?”
“可不是!”他同桌立刻响应道,“这些作业我做一个晚自习都做不完,每天都只能回宿舍以后再复习,上面一直都说减负减负,老师是减了,我们负担可一点都没少。”
“什么叫老师减了,你们没减?”
“害,领导隔三差五就来学校检查老师教案,看收的作业什么的,学校不让老师明着布置太多作业了,老师偷偷给课代表说要做哪些哪些,做完以后课代表收起来再按每列重新发,我们交叉批改,课代表再把错的比较多的题收集起来给老师说,课上再来评讲,这些都不在教案里,自然就减负成功了呗,苦的还是我们啊。”
“你们学校花样也挺多。”
“是啊,我们学校骚操作可不少,后面再给你慢慢说,”同桌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看看你抽屉是不是多了什么,我放学的时候看见夏班长往你抽屉里塞了纸条,不知道是传达老师要求还是夏班长自己的主意。我给你说,夏班长和好多女生的关系都挺好,不少人怀疑他是gay,你小心些”
“你话挺多。”褚云川打断道,从课桌兜里掏出了那张对折的草稿纸,瞥了眼道:“班长给我说校牌放在门卫那儿,叫记得去拿。”
“哦”同桌失望地拖长了调子,“还以为有什么瓜可以吃呢。”
“写作业吧你,少说一句,多写一排。”褚云川眼神扫过课桌上堆得满满的新习题册和卷子,拿出自己的背包,准备走。
“不是,你不拿作业回去写?”
“太多了,懒得写。”褚云川言简意赅。
“褚哥,你厉害,”同桌佩服地竖起大拇指,“感情你回来就是打一趟拿个书包哇?”
褚云川视线飘过左侧靠窗空荡荡位置:“我这叫来上晚自习。”
“是,来转一圈也叫上了晚自习了,”同桌笑嘻嘻挥挥手,感慨道,“今天又是学习了新知识的一天。”
六点半的铃声响起,原本窸窸窣窣讲小话的教室慢慢安静下来,今天监管晚自习是上午的数学老师,看到褚云川离开教室脸色没有丝毫波动,只叫了几个还在说话的同学的名字,示意上课了。
校园已经空荡荡的,油画般晕开黄昏中只有婆娑摇晃的绿影陪伴着褚云川,他走到门卫处,敲了敲半开的玻璃,里面正在调收音机频道的大爷抬起头来,问:“什么事?”
“来拿校牌的。”
“哦你就是小夏说的褚云川,你等等。”大爷打开堆满信封的抽屉翻找了下,递来薄膜裹住的两指宽校牌,靛蓝色金属牌上标有校徽和校名,横杠下面是他的名字,似闪着金光。
“谢谢大爷,”褚云川瞧着抽屉里一叠叠的信,“这边这么多人写信?”
“多着呢,”大爷笑起来,手上扯动收音机的天线,“还有把我这儿当送情书的地方,邮戳都没盖一个的信,趁我不在往这抽屉里塞!糊弄鬼呢!”
收音机调好了,咿咿呀呀唱起戏来,大爷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摇头晃脑地听,褚云川便也走了,回到刚租好的空房,还没添置家具,客厅空旷,窗户透过的满地金晖中只有一长沙发,他往沙发上一躺,神游了会儿,从书包里翻出那张草稿纸。
叠起来的草稿纸背面写满了笔记,褚云川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草稿写这么整齐,标注了题号一道挨着一道写,顺着写的步骤看一遍,让人心生这些题似乎很简单,自己也能做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