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川?”
褚云川猛地回过了神,笑了笑,道:“你是第一个问我有什么打算的人,大家好像都默认了我会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又顿了顿,道:“其实想学医。”
夏星沉脸上露出几分愕然,而后笑起来道:“这确实没想到。”
褚云川脸色有几分羞窘,懊恼自己怎么真的把心底话说出来了,道:“有这么好笑吗?”
夏星沉立刻收敛了笑意,正襟危坐道:“褚医生教训得是,我们先来做题吧。”
褚云川像只被踩了脚的猫,红着脸道:“别这么叫我!”他举着拳头,红发耀武扬威,眼神凶恶,一副威胁着揍人的模样,对着夏星沉眼里亮晶晶的笑意,又抿着唇别开了头,红着耳根去翻书包里的课本和习题卷,一副闷不吭声的受气模样。
晕黄的暖光落在一个讲题、一个低头写笔记的两个少年身上,好似时间也变得缓慢,直到雨滴叩上窗户,发出轻微的击打声,而后雷鸣闪过,滂沱大雨崩溃了一般轰然坠落了下来。
褚云川低头看了眼时间,皱眉道:“居然都十点了,你家人找你了吗?”
夏星沉脸色微白,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褚云川第一回在他脸上看到慌乱的情绪,像是一向乖巧的孩子头回做错了事,害怕着即将降临的失望责备。
“我、我没和家里人说。”夏星沉道。
夏星沉拨通了电话,咬着唇等待着接通,电话里拖长了的滴声仿佛钝刀子的凌迟,折磨着不安的心情。
接通的一瞬,夏星沉忙不及道:“阿姨,我是夏星沉,我今晚……”话又咽了下去,夏星沉垂下了眼睫,纤长的睫毛仿佛脆弱的蝶翼在光中细细颤抖着,“嗯……好……我知道了。”
夏星沉摁挂了通话,脸上是强装出来的轻松笑意,道:“没事了,阿姨说有个亲戚是京城重点高中的名牌老师,最近有事回来一趟,带着妹妹去拜访亲戚了,她们今晚不回家。”又主动解释道:“我是阿姨和叔叔收养的,先收养的我,而后有了妹妹。”
“阿姨人很好的,之前叔叔说家里负担不起,要把我送走,是阿姨说留下我。”夏星沉无意识地抓着衣角,手指捏着一点布料搓来揉去,“叔叔在一场车祸去世了,赔偿款又被拖欠了,阿姨负担很重,对我和妹妹的教育问题格外紧张,阿姨念叨了好多次想去拜访那个亲戚,说那家里培养出了两个博士呢,终于有机会去了,挺好的。”
褚云川拧着眉,凝视着夏星沉没说话,夏星沉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说了太多,他站了起来,掩饰性地去收拾东西:“很晚了,我今天先回去了,明天我们再继续。”
夏星沉的手腕被褚云川的手掌紧紧握住。
“外面雨很大,”褚云川眉目严肃,声音放轻了,只道,“别回去了,今天在这里和我一起睡吧。”
第1章滚在一起的玩闹,同睡一张床醒来的清晨颜
浓黑云层翻滚,时有巨大枝形闪电分裂苍穹,而后恐怖雷鸣声轰然炸响。密密麻麻的雨滴叩击着玻璃窗,发出急促激烈的鼓点。
夏星沉站在玻璃窗前出神地盯着上面蜿蜒落下的水痕,五指轻贴着冰凉的窗,似在怔然遥望着什么。
褚云川用着浴巾擦着头发出来时,便看见了这样的一副景象,脚步一顿,而后道:“站在那想什么呢?”
“我在想,雷雨天不是什么好天气。”夏星沉转回了身,他身形本就清瘦单薄,褚云川的短袖短裤穿在他身上大了一号,更显得空荡荡的,“福利院的被子很薄,地又潮湿,遇上雨天,一层一层的寒气漫上来,浸得人手脚冰凉,睡不着觉。”
“不过现在好啦,我前段时间回去过,发现有好心人捐赠了一大批厚厚的棉被。”
夏星沉总疑心是褚先生做的,他曾经有次在信中无意间提起过一小段雨天的追忆,再下次去时,福利院的阿姨们便喜气洋洋地说起,最近有好心人捐了一大批崭新的厚实棉被,哪怕是冬日的雨天,大家睡觉都没那么冷啦。
可是在信中问起褚先生时,褚先生却没有回复这一点。
褚云川走近来,把夏星沉放在玻璃上的手拿下来,眉头拧得很紧,道:“你的手好冷。”又唰地拉上了窗帘,牵着夏星沉往回走,语气很凶地道:“屋子里有厚被子,还想以前的薄被干嘛?没吃够苦?”
刚从浴室出来的褚云川带着扑面而来的热气,捉着夏星沉的手掌更是灼烫,潮湿热度顺着肌肤相触的部分往身体里蔓延开来,叫夏星沉冰凉的半边手臂好似都变得染上暖意。
褚云川把夏星沉塞到被子里,满意地拍拍被角,压实了,而后去拿了吹风机将湿发吹干,酒红色的头发被吹得蓬松杂乱,七歪八倒,褚云川俊美的五官顶着头乱毛,像只炸了毛的严肃脸狗狗。
夏星沉没忍住,笑出了声。
嘈杂的吹发杂音中,褚云川敏锐地听到了几声窃笑,抬眸撞上夏星沉的视线,心上像是被松软羽毛轻挠了一把,痒酥酥的,惹人烦躁,不由恼道:“不准笑。”
夏星沉哦了声,往被子里缩了缩,遮住了唇,只是微弯的眼眸里依旧藏着明晃晃的笑意。
褚云川舔了舔自己的犬牙,感觉自己的校霸生涯受到了严重的挑衅怎么会有人对着他的威胁一点都不会害怕,还敢露出毫不掩饰的笑意来?
鼓噪的吹风声停住,褚云川随手抓了抓头发,故意绷起了脸往床边走,往上一跨。
嘎吱质量堪忧的铁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叫声,褚云川坐在床沿,半倾过身,手指掐住了夏星沉两边的脸颊,道:“夏班长就是这么对待同学的?动不动就嘲笑人?”
夏星沉的脸被拉得向两边变形,呜呜抗议着,反过去伸手去掐褚云川的脸,向来严肃规整的外壳破裂,露出几分幼稚的内在。
反了天了褚云川心想,却又带着隐隐的亢奋与欣喜,他整个人横跨上床,一只手就按住了夏星沉的两只手腕按在了他头顶,大腿顶开夏星沉的挣扎的双腿,身子如沉甸甸的磐石般压得人动弹不得。
夏星沉笑着去推他,两个人在单人床间小学生似的打闹推搡着,铁架床摇晃作响,闹了好一会儿,夏星沉很快就缴械投降了,面色绯红,急促喘息着求饶道:“好了好了不闹了,不该笑你。”
褚云川才哼笑着收回了手,视线落在夏星沉脸上,神色一滞。
夏星沉的脸本就没什么肉,褚云川都不敢太用力,只轻轻捏了下,夏星沉脸颊就印上了几道淡红的指痕,宛如雪地里的几枝宫粉梅。
“怎么了?”夏星沉茫然地眨了眨眼,眼角一点生理性泪水反射着光。
褚云川有些尴尬地清咳一声,拿过一旁桌子上的手机,调出相机给他看,道:“被我掐出印子了。”
夏星沉看了眼,反倒不怎么在意道:“没关系,我身上被磕到一点总会留很久的红印,过段时间它自己就会消退的。”又屈起膝盖,撞了撞褚云川的腿,笑道:“不早了,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早自习。”
两人都穿的短裤,赤裸的腿部肌肤相贴,传递着热量,褚云川这才发觉自己还没从夏星沉身上起来,忙不迭地滚一边去了,铁床又发出一声刺耳嘎吱。
褚云川庆幸道:“还好隔壁没住什么人,不然还以为我们在做些什么呢?”话一说出口,才觉得不对劲,夏星沉却疑惑地问:“做什么?”
夏星沉的眼眸澄澈得像一片水光粼粼的湖面,干净得能一眼看到底,褚云川耳根悄然升腾起热度,胸腔心脏失序跳动着,扭过头道:“没什么,睡觉。”
咔哒按键声响,房间的灯熄灭了,安静得只剩两个人交错起伏的呼吸声。
单人床狭窄,两个人平躺着,手臂避无可避地挨挤在一起,传递着彼此间的热量。
褚云川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胸腔里咚咚轰鸣的心脏声聒噪极了,好似回响在整个房间里,他手脚僵硬直挺挺地睡着,轻巧地翻了个身,面朝向夏星沉。
淡淡的月光透过轻薄的纱质窗帘洒落,银光落在夏星沉的侧脸上,在纤长的睫毛间跳跃,划过挺直鼻梁,抚过柔软的唇,描摹出侧脸清秀的线条。
面前人却突然呢喃一声,吓得褚云川心脏漏跳一拍,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偷看人,就发现夏星沉呼吸不变,俨然已经睡熟了,刚松了一口气,面前的人就翻了个身,一头撞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