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沉沉，G市高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刺眼，繁华似锦，只有疗养院身处的地段才比较宁静祥和，林荫小道上路灯闪闪，凌霜刚刚从家里回到疗养院。

家里少了一个人，他也就不想呆了，夏汉一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凌霜小心翼翼的给夏汉一煮好了开水，在床边一点点的喂进夏汉一的嘴里，磁盘里还放着几个苹果，散发着独特的香气。

男人看了看外面的灯火后面是浓重的一片夜色，看上去幽深寂静，从中倒透出些许异样，盯着看了一会他就转开脸，他并不怕这些，但还是起身拉起了半截窗帘，夜风拂过，枝叶拨剌剌地响，像什么鸟儿拍着翅子。

凌霜开了床前灯，在夏汉一旁边的一张床上躺下，一天的疲劳让他有些丧气，看到夏汉一的侧脸又好了一些。

少了夏汉一在旁边，他总是爱多想，想来想去就会犯病，万一又犯了抑郁就不好了。他从冰箱里拿了一些吃的，靠着吃甜甜的巧克力，暂时忘记生活中带给他的苦涩，起码嘴巴里还是甜的。

房间里太安静了，从前就是如此，才会让自己越来越走极端。

夏汉一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男人打开了电视机，上面播放着搞笑的综艺节目，这一期请了一些明星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加上主持人控场，嘉宾插科打诨，喜剧效果倒是不错，惹得观众笑翻了天。

凌霜面不改色的看着综艺，只为听个响，里面的梗也没让他笑出声，手上的巧克力也吃完了，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巧克力吃多了还是房间里的气温有些低，他转了台，发现某频道正在放某个耽改电视剧。

男主角是古装小生，剧情走的古早路线，复仇路上遇到了心上人，一路跟随最后成功上垒，演对手戏的是个中生代的演员，两个男主倒是非常合拍，看上去也赏心悦目。剧情正好演到某个人身怀重病要死了，结果另一个男主为了救彼此选择牺牲自己，最后大开杀戒杀掉了反派保住了心上人。

然后便是大团圆的结尾。

凌霜超前点播了几集，看到最后便觉得这种电视剧或许就是走感人至深的故事，到了现实……

他又想到了他和夏汉一，现实就没有这么饱满，而是非常骨感的无情。

屏幕上演的是大团圆，双男主成亲给亲友们发红包的换了场景，但在凌霜看来，此刻沉重的愁苦压在了他的心头，他不会放弃，要往前想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夏汉一的疗养费用和未来工作也要形影不离的陪在夏汉一身边，要找到符合这些条件的工作也不容易，其中的苦楚也不足以跟外人道。

想了许多，凌霜反而慢慢平静下来，换从前他肯定就开始找水果刀去试着划自己的手，然后用止疼的药粉洒在伤口上，以疼痛来止住悲伤。

这一次他却不知道为何没有这么做，心头翻涌的悲苦平复下来，夏汉一还需要他，他还得保持健康。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为了确保自己能够睡着不会失眠导致身体垮掉，他点上了熏香看着电视剧一点点演完唱片尾曲。

凌霜发了一会呆，眼皮一开一合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也不知道他的眼角竟还挂着泪，透明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蜿蜒而下落入被褥之中，化为淡淡的水痕。

霎时间，凌厉的寒风随声而至。

凌霜睁开了眼，发现眼前竟然是一片黑压压的浓雾，里面有刀剑相接声，衣袂破损的声音，特别是黑雾里传出的哀嚎声阴森恐怖，令他后脊梁都抖了起来。

喉头紧张的滚动着，两鬓留下了热汗，凌霜环顾四周，发现周围被浓雾包裹，他赶忙寻找夏汉一的身影，发现夏汉一就在他旁边，但他身前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住了他们，他想要过去，但发现自己寸步难行。

身下一片阴影，阴影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抓着他的脚，一个狰狞的怪脸在他脚边露出，勾住渗人的微笑，脚下一疼，鬼手抓着他的腿要把他拉向深渊。

他想要逃跑，回到夏汉一的身边，但眼前的浓雾浓的化不开，打眼看去夏汉一已经被一群群鬼魅罩住，他嘶吼的想要阻止那些鬼魅去争夺夏汉一的身体，撕裂……疯狂……歇斯底里。

凌霜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鬼魅把活生生的夏汉一撕成了碎片，四肢的碎片飘荡在浓雾之中。

其中一个鬼魅发现了凌霜愤怒的血眼，暴起的拳头无力的挣扎着，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脚是否在深渊里，只是想尽力抓住在空中夏汉一的残骸。

鬼魅在他面前露出微笑，随手把夏汉一的人头抱过来，然后来到他的身前，想要把人头递给他。

凌霜下意识的去接，怔怔的看着夏汉一平静的睡颜。

突然，夏汉一的人头睁开了眼，凌霜倏地一松手，浑身抖动了一下，出了一身的汗，惊得他睁开了眼。

他以为刚才梦到的就是他的现实，他侧目一望床边竟然趴着一只……

跟山寺谛听长相一模一样的野兽。

目光相撞的瞬间，谛听转过奇怪的脸，伸出锤子似的爪子，凌霜吓得张大了嘴，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呼喊，谛听的面庞是多种动物的杂糅而成，狰狞古怪。也不知道是他的反应太过强烈，还是谛听出现在他的床边太过震惊，谛听笑了笑，透着一种妖异而鬼魅的美丽。

“你……你是……”他颤颤悠悠的问，目光找到了旁边的夏汉一，夏汉一没有跟他梦里显示的那样被人分尸，现实是安静的躺在床上，平顺的呼吸着。

他看着狰狞古怪的谛听，不禁问：“你是……”

下一秒钟，他的心里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好像是对方特地告诉他的。

黑雾在谛听身边有规则的流转，万籁俱寂，它在黑雾中消失了片刻，然后从中走出来一位翩翩公子，手上拿着地藏王菩萨经案上的震纸，另一只手上抓着一直毛笔，谛听身材高挑，身着华贵的玄色大袍，显得手掌和脸雪一样的白，脸真真是俊美无俦，美艳不可方物，柔狭的凤目加上柳叶似的眉梢微微上挑，唇角勾出的微笑勾魂摄魄，让凌霜都在它面前失了颜色。

谛听这么漂亮……地藏王菩萨……口味真独特。

他刚刚在心里评价着谛听的颜值，谛听便走过来，水葱似的手指转着笔笑道：“怎么，你敢诋毁菩萨？”

“你是谛听……大人，我不敢，不敢……我……我就是太害怕……”阴间的规矩自然不是阳间人可以对付的，凌霜就是练得一身壮硕身材他也是凡人，也不敢在鬼神面前拿乔，现在更是跟兔子似的不敢大声说话。

“算你知趣，看在你称赞本阁的相貌用词尚且得体，便饶过你这一回，不予追究。”

凌霜拉了拉谛听的衣袖，变成了人形的谛听侧目而视，狭长的凤目寒光凛凛，“休要拉拉扯扯。”

“你……您……来这里干什么？”

谛听笑了笑，摇摇头说：“到底是凡人，不懂规矩。你还记得你早上在一只狗嘴里抢回来上供的包子，放回了案桌上，可有此事？”

凌霜点点头，“有。”

“我闻到了你的气息，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鬼煞之物随身，快献给本阁。”谛听长身孑立，笑道：“或许还会对这个凡人有所裨益。”

凌霜马上就想起了那两枚护身符，立刻从包里找了出来双手捧了过去。

谛听俯身过来，看着眼前这个凡人，鼻翼轻动嗅了嗅，“啊，好香的凡人气息，你比那边那个人香多了，真是令人垂涎。”

男人看着谛听的喉头滚动了一刻，好像真的就要吃了他似的，从前都是他对那些小骚逼做这个动作，现在……

“嗯？不要以为你想些什么我不知道，要是说我一句坏话，我便让他死。”谛听指着夏汉一，阴恻恻的笑道。

凌霜担心的说：“不敢，不敢！您过目。”

谛听惊鸿一瞥，轻巧的拿起护身符，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马面留下的东西，玉手一挥，“抬起头来。”

凌霜抬起头看着，谛听靠在黑雾之中思考了一会才开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