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正好。”丁写玉很快恢复,他对着许砚非道:“许叔让我在你醒后立刻通知他,或者是你自己去找他?”

许砚非一贯是以风度示人的,他穿着整齐的无可挑剔的西装三件套,打着精致的领结,完美的身形将衣服的每一寸褶皱都撑的有型有款,在觥筹交错间,alpha得体的微笑常常是全场的焦点,他从未在人前有过半点不妥的举动。哪像如今,皱巴巴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无精打采的神色,较之以往消瘦些许的身材,站着要靠着一处墙角,要不然就会难受的想要驼背蜷曲。

在黎雉眼里,他这副模样可称之为“灰头土脸”,在以往的几年的交锋里,是从来没有的,这让黎雉忍不住将屋子里其他的人模样也收于眼底。

苏现,刚刚无礼之极的苏现,没有把屏幕关掉就陷入了一种无人之境的沉默中,他最开始看着黎雉故作叹息的嘴脸是恨不得爬出屏幕吃了他的,但是并没有,他没有变得疯狂,也不再极端尖锐,他是愣住了,随后安静了下来,什么话也不再说,面容看起来有些麻木。

还有钟明洛,他比起怔愣更像是发懵,好似有人给了他一拳头,弄的他脑袋里嗡嗡的,懵了,可能打中的是他鼻子,他正好揉了揉,而黎雉见鬼的发觉他眼眶有些红。

他赶紧移开视线,正好就瞧见了丁写玉,丁写玉……他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还是一如他印象里的冷淡到冷酷,见许砚非不回答他话,他还眉头一皱,张嘴道:“钟明洛几巴掌把你耳朵打聋了?还是哑巴了?”

黎雉:“……”

这种情况下,他都觉得有些无语了。

许砚非抬手抹了把脸,那种落败的败犬一样的神色也随着被他抹去,他凝神向黎雉询问道:“小路现在不愿意回来是吗?”

黎雉只是道:“看起来是的。”

“他有说什么时候愿意回来吗?”

“这可难为我了,我只是个听话办事的,不过我和他的约定是一年,但是我也不敢保证一年后他就能回心转意。”

随后许砚非对他露出了一个笑,道:“我知道了。”

“我自己去见父亲。”许砚非对丁写玉道,丁写玉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又引着黎雉向书房走,跟在丁写玉后头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阵嘈杂,许砚非的声音传来:“你干什么去?”接着是钟明洛的:“我带狗做检查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钟明洛抄起那个小东西,大步带风,头也不回。他再看丁写玉,也是头都没回一下,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其他人的情况。

黎雉心想,这就完了?

他其实都做好可能要动手的准备了,在他了解到钟明洛是多么易冲动的人之后,他觉得此番举动虽然解恨,但也很拉仇恨,可当他说出路行的意愿后,这一个个无法无天的主,都被扣掉了一个零件似的,诡异的安静缄默下来。

要说自始至终都淡定无敌的就是丁写玉了,从他那一张死水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任何的心思,倒是黎雉,丁写玉带着他到书房后,突然似笑非笑地瞥着他道:“很意外?”

被看穿了心思了。

黎雉体验很不好地想。

“他们就是这样,对路行的事容易大惊小怪,草木皆兵…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丁写玉道:“他们不是对你妥协了,而是对路行妥协了。”

“你不会知道路行说不愿意回来有多伤他们的心。”

“又会有多害怕。”

“他们?”黎雉问:“你不是吗?”

丁写玉扬了下眉梢:“我更是。”

“正如钟明洛说的,监视,监听,定位…路行的动态我第一手掌握,但我还是让他去追踪了一条狗。”丁写玉淡淡道:“啊,他现在决定要养那条狗,因为路行给他留的那张纸条上表明了这个意愿。”

“其实我特别明白路行想要做什么,大概没人会比我还了解他了,只是在以前我认为没必要在意他的想法,后来证明我错了。”丁写玉靠在书桌前,从口袋里摸摸索索地摸出了颗糖,剥开糖纸后扔到嘴里,目光从书房的落地窗看向院门口:“虽然如此,我还是期望着他能坐着钟明洛的车从这个门走进来,主动的。”

“不过也没关系。”

丁写玉绕到书桌后,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复印机随之运作,他静静等了一会,从中抽出还戴着温热的纸张,放在了黎雉面前。

他顿了一下道:“我的签字笔放在卧室了,我去拿。”

alpha和omega,尤其是像这种不对等关系的alpha和omega,alpha认为允许omega与他面对面地交谈就是平等,但是omega不这么认为,omega还要求alpha低下他的头颅。

黎雉想这要是换到自己身上,他会低下自己的头颅吗?

他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可能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至今都觉得路行在异想天开。

而他也觉得那四个人是做不到的,现在可能只是一时的伪装。

直到和丁写玉顺利完成了签约,这份合同也确实是按照他们之前说的条件拟定的,他都还觉得他们是不可能做到的。

也许过不了多久,路行,这个敢于挑战alpha权威,在眼皮子底下溜号的omega,就会被他们挖地皮式的搜索给找回来,然后被关在家里再也不给出去见人。

很多omega都是这样的,被养在家里,当一个只会吃吃喝喝,张开腿仍操,延绵后代的金丝雀。

路行以前的日子也是这么过的,大概以后也如此。

就算他们能听了话伪装一年,期限一过,他也不认为一个无权无势的omega就能翻的出他们的手掌心。

不过呢。

这都和他无关,他就是个随风吹倒的墙头草罢了。

“丁先生。”黎雉微笑着道:“合作愉快啊。”

丁写玉跟他握了手,也道:“合作愉快。”

看着黎雉被车载出了远门,丁写玉咬碎了口中含了许久的糖块,对着后面站着不出声的许砚非道:“你有什么想问的?”许砚非走近几步,他换了身衣服,也打理的体面了些,看样子是马上要去见许裴。但临走前他绕到了书房,因为刚刚在下面的时候苏现通红着眼对他道:“你知道我警告了丁写玉多少次别耍心眼吗?我就知道,但凡把他和哥哥单独放在一块准没好事,我才不信哥哥在黎雉那边呢,问清楚了丁写玉才能知道哥哥的下落。”

“准是他把哥哥藏起来了。”

许砚非学着苏现的口吻道。

丁写玉忍不住提了半边的唇角,像是一个笑,又像是在嘲讽,他眼神在许砚非身上打转了一会,他觉得自己现在手上的要还是烟的话,倒是很适合弹许砚非这张蠢脸一脸烟灰。

丁写玉有些恶劣道:“不,他猜错了。”

“我没有把他藏起来。”

“这次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