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屈身痛苦的模样,徐林席忍不住了,他膝盖跪上床,把纪安从床的另一侧拉了过来,紧紧地禁锢在怀中。纪安被他的动作刺激到,开始在他的怀里挣扎。

徐林席收紧手臂,将她的脑袋按住,眼眸通红,静了半晌还是开口说:“我得了白血病,活不了多久的。”

他松开手,摘下自己头上的针织帽,那里光洁一片。从前的短发都掉完了。

他原本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纪安的,纪安现在的情绪已经很差了,再加一件他的事情可能会打击到她,状态也会越来越差。徐林席甚至不敢出现在纪安面前。

那时候他是只想跟在任遇苏的背后去看一眼纪安的状态。但看到间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手臂上都是血的那一刻他就忍不住冲进去抱住她。之后也没舍得离开,直到医生说没事他才放下心,想要离开医院,继续躲在暗处看着她。可任遇苏拦住他,一句“她一直都想见你”就把他留在了医院。

再然后,他真实地出现在纪安的视野中。

任遇苏跟他说了这段时间纪安的状态,她会在深夜的梦中喊徐林席的名字,就连从房间里救出来的时候,她也是没有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徐林席。他说,纪安还是爱他的。

“纪安她对你的感情,远比你以为的要深。

“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你觉得你们只是谈了半年的恋爱,她对你的感情不深,及时止损对她比较好是吗?可是徐林席你想错了,纪安她对你的感情很深,不只是那半年,她还有三年。”

任遇苏仰头,回忆起往事:“三年的暗恋,你是她青春里唯一的人。她很爱你的,远比你想的爱你。

“你觉得自己离开她是有原因的,是为她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中间问一下她的意见?”他说,“你离开的初心是好的,但造成的结果确实不好。她只会觉得,是不是她有问题你才离开她的。她会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青春。这会是她心里的芥蒂。

“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相爱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你以为的为她好。

“她想要的是沟通,你能给她吗?两个人坐下来,把当年的事情解释清楚,再一起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办。你让她参与一下行吗?不要自作主张地替她规划,她不会想要的。”

任遇苏问他:“你觉得彼此挑明自己的心意,把自己的困难告诉对方,然后一起度过最后的时间,互相陪伴得好,还是你又一声不吭地死掉,任由她猜东猜西好?”

纪安的动作一僵,徐林席的声音像是替她的内心做了宣判。木已成舟,她已经不能继续选择逃避这个结果了。

“当年离开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是不爱你了,是我不敢爱你,我怕和你在一起以后会耽误你。就觉得,让你早点及时止损比什么都好。跟我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在一起,挺差劲的。”

对上她寻视来的视线,徐林席扯了扯唇角,尽力不在她面前露出悲伤的情绪:“那时候为了瞒过你,我就跟着我妈出国了。但出去没多久我就回来了,一个人待在俞峡,我本来想,只要这么默默地看着你就挺好,我没想奢求太多,只想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看你快快乐乐地生活。”

话音刚落,纪安伸手抚摸上他的脸颊,眼底有了波动。她开口,声音很是沙哑:“你有在好好治病吗?”

“有的。”徐林席温柔一笑,“每一次都很孤独,也很疼。但我的信念就是,想要活下去多看看你,多一眼都好。”

“为什么会孤独啊?他们都没来陪你吗?”

“纪安,我从国外回来就是因为我妈不需要我,我爸爸也不要我,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妈也有了自己想要前进的目标。他们都不想要我。”

徐林席轻轻一眨眼,有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流出。纪安抬手,把他的眼泪拭去。

“纪安。”徐林席哑声道,“没人爱我,你能不能快一点好起来,过来抱抱我?除了你,没人想要我。”

这一句话唤起了纪安最后一丝信念,她从床上爬了起来,直直地跪在徐林席跟前,主动伸手抱住他。

她轻声说:“抱抱我,徐林席抱抱我。”

徐林席抱住她的腰,她很瘦,比从前瘦了太多了。

纪安吸了吸鼻子:“我会爱你的。”

徐林席的最后一句话触及到了纪安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她的软肋永远都是徐林席,所以在徐林席说出那句话后,她原本求死的心,忽然想为了他好起来,只有她爱徐林席了。

纪安还是会发病,被控制的心理阴影不是一时半会儿和几句话就能消散的。但她能接受徐林席的触碰,也只能接受徐林席。

徐林席的身体很脆弱,但还是强撑着身体照顾纪安。

纪安的配合他做心理治疗,身体没有问题已经出院。纪父纪母带她回了临安,徐林席也跟着她回去照顾她。

因为纪安很依赖他,纪父纪母也看得出来,便让他留在家里,住在纪平的房间。他会陪她定期做心理康复,会带着她去和自己的朋友见面聊天。

有时候,两人一起坐在飘窗上望着远处发呆。

纪安会抱着徐林席的胳膊,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那几处她咬出来的痕迹,心疼得一直掉眼泪。

徐林席就安慰她:“一点都不疼的。”

每次纪安发病,她都很痛苦,为了转移她身上的痛,他会让她咬自己的,好像这样就帮她分担这一点。

生了病以后,徐林席的身边没什么人陪他。他重新拿起了吉他,在没有纪安的日子里,他的身边只有音乐会陪着他。

他找了一个咖啡厅,在那兼职唱歌。其实不是缺钱,他的父母给了他很多很多的钱,就是不愿意要他。他兼职,也不过是想有一个自己存在过的证明。

住到纪安家以后,他把他的吉他也带来了。纪安发病难受的时候,他就抱着她说唱歌给她听。

纪安很喜欢徐林席弹吉他,徐林席弹奏的时候她就不哭也不恼,坐在一旁看他。有时候徐林席也不知道她喜欢的是他的歌声还是他。

但没多久,徐林席就去俞峡做化疗了。

是林妙来陪她,她问纪安:“你会不会怪我?我没能早点发现异常,没能早点把你带出来。”

想到那时候,纪安小心翼翼地问她柯林礼这人是不是有点奇怪的时候她还笑着说挺好的。她撮合两人,是她亲手把自己的朋友推向这一个深渊。

林妙一直在跟纪安道歉,她说:“对不起安安,我应该陪着你的。”

纪安替她擦去眼泪,迟缓地摇了摇头:“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徐林席的情况不太好,纪安重新回到俞峡。她现在的状态比最开始时好一点了,那段时间徐林席一直陪着她,她现在也想陪着徐林席。

听了徐林席的话,她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好起来。虽然这么久的治疗只是杯水车薪,但有一点点好转她的朋友和徐林席都会变得很高兴。她也这么想的,她想好起来好好去爱徐林席。

她的情况其实不是很稳定,到后期时也,她发病时偶尔会出现幻觉,甚至把徐林席认成了柯林礼,害怕他,躲避他。

她与徐林席就这么反反复复,徐林席好了就来照顾她。他病倒了就由纪安去陪伴他。

两人就这么坚持了一年,生活很平淡,反复的病情,闻不完的消毒水味。医院变成他们最常去的地方。